李福全展开明黄绣龙纹卷轴,高声唱道:
“秦相府太夫人,于皇城神武门外,出言侮辱华阳长公主,有损皇室尊严,且不利于大夏同北梁两国的建交。”
“圣上命,褫夺秦太夫人一品诰命封号,收回诰命书,以示惩戒。”
“秦太夫人,接旨吧。”
秦相府众人皆是大惊。
老夫人出言侮辱华阳长公主?被褫夺了诰命?
秦老夫人张口大声辩驳,但因她今日在神武门外被打掉了几颗牙,且所剩无几的牙齿也被震得松晃,此刻听得出她苍老的声音里似乎还漏着风:
“老身说那话的时候,她沈时英还不是长公主,怎么就有损皇室尊……”
“母亲!”秦文正面色大变,黑沉着脸喝止了秦老夫人的话。
秦文正心中愠怒,在圣旨面前,如圣上亲临,只能听命接旨,又如何能出声质问!
母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将老夫人送回去。”秦文正交代完下人,又对管家张全吩咐道:
“张全,去老夫人那里取来诰命书。”
宋眉和仆妇将瘫软在地的秦老太太扶起,往内院方向缓缓走去,而那名承乾宫的宫人也神色复杂地告辞,而后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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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管家张全取来老夫人的诰命书,秦文正将诰命书和一只装着沉甸甸银子的锦囊交到李福全手上,开口问道:
“李公公,今日这事,为何会如此严重?老夫人究竟说了什么?竟到了要褫夺诰命的地步?”
秦文正心中对自己这位母亲还是有点数的,母亲向来语言得体,进退有度,又怎会侮辱沈时英?
李福全轻叹了一声,而后将今日神武门禁军禀报的老夫人的那通话,一字不漏地向秦文正复述了一遍。
秦文正听过后是面色几变,惊讶,难堪,又无地自容。
李福全再道:
“相爷,秦相府本是诗书礼仪之家,秦老夫人今日这话,也实在是太没分寸了点,还让北梁帝当场撞见。”
“华阳长公主即将和亲北梁,如若此事处理不当,圣上也不好向北梁帝交代。”
“相爷,恕老奴多言,后宅不宁,不利仕途啊。相爷您说,是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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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福全后,秦文正独坐于书房,沉默良久。
他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李福全的话,母亲竟然说得出那样难听的言语,且那是什么场合,那是在皇城宫门外。
秦文正忆起之前在昭仁郡主府,秦烟曾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秦老夫人若是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劝秦相最好早日将老夫人送回扬州,京中因失言而掉脑袋的,也不鲜见……”
秦文正此刻是难堪又后怕,他平日里忙于政务,对后宅之事并未多放心思,竟不知自己母亲言语间会如此失当,并因此而触怒龙颜。
“一只没人要的破鞋……”
母亲对沈时英出此言语,也难怪北梁帝的人会对母亲动手。
秦文正只感到脑壳抽疼,抬手按压额角,眉头紧皱。
但母亲什时候竟变成了这样?
秦文正想到那日在熙园,虽说他那时注意力全在沈时英身上,但混乱之中,他似乎也听到母亲对沈时英的言辞也颇有些过激。
如果那次是偶然,但今日竟又是这般。
可想而知,曾经在沈时英刚嫁给他的那些年,在他不在府中的时候,母亲是否也对沈时英有此等难听的言语。
那些年,母亲和长姐淑妃时常都有给他提过,沈时英在她们面前端着高门贵女的做派,丝毫不敬婆母,不敬淑妃这个大姑。
秦文正毕竟是男人,私心里也想磨磨沈时英的性子,因而每每有母亲让沈时英去跪祠堂,秦文正都是软下声,好言好语地劝说沈时英,让母亲消了气就好。
而那些年沈时英极少争辩,也不会主动同秦文正谈及后宅之事。
但因着种种,他同沈时英夫妻二人却相形渐远,直至今时今日形同陌路。
秦文正双手捂住面庞,喉头微哽。
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沈时英?
他们之间本不该走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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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蕉园,秦烟给沈时英置办的宅子。
秦文正在书房中独坐良久之后,未用晚膳,吩咐管家张全备了车。秦文正出门来到此地,却只让马车停在蕉园正门外的不远处,他也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秦文正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见沈时英,而到了今时今日这般地步,他又还能对沈时英解释什么。
入夜,一阵辚辚的车马声由远及近。
秦文正回神,抬手掀开侧边车帘,抬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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