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蔚,为什么?”云若一张一张地向铜盆里扔纸钱,“为什么要骗我善叔去他侄子家了?”
“又为什么把他扔在水里?”
这一句话,如海水倒灌一般瞬间将云蔚拽回了去年的秋天,他和杨善的争执、拉扯、还有被他推到地上的善叔,尽数地冲到了他的面前,云蔚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沾满了杨善的血。
他不该瞒的,他也瞒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云蔚呜咽道:
云若偏头问他,“你对不起谁?”
“对不起......善叔。”云蔚已然跪不住,他瘫软下来,身体不住地颤抖,令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颤抖的,“是我害了他,我当时和他吵起来了,不小心搡了他一下,他就摔倒了,脑袋摔在一个石头上,流了很多血。”
云蔚抱住自己的胳膊,接着说:“我一开始想救他,但是他知道了,知道我们是亲姐弟,他不让我和你在一起。”
“如果他醒来了,就会告诉你我们的关系。”云蔚泪意涟涟地看向云若,“你如果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一定不会和我好,你又要搬出那套道理来教训我了,所以我不敢也不想让你知道。”
云若拭去脸上的泪,道:“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不。”云蔚的脸上忽然涌出几丝绝望的笑,报应终有一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地快,“我送了他一程。”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就是用它们,捂住了善叔的鼻子。”
“然后他就不动了......”
“够了。”接下来的事,必然是他给杨善洒了半瓶剩下的化骨水,随后把他绑在石头上,扔了下去。
云若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她攥着满把的纸钱,忍无可忍地甩了云蔚一个耳光,纸钱飘到了半空之中像是翩翩起舞的白蝴蝶。铜盆中燃烧出的阵阵青烟扑到他们身前,是责问吗?是原谅吗?死人是沉默的,爱与恨冤与屈就像烟一样,最终要逸散,要归于澄明,仇恨是留给活人的,折磨也是。
“你怎么能......他是我们的家人。”
云蔚生受了这一下,但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他忽然想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剖开给云若看一看,他所有的恶念,所有的伪装,都让云若看个分明。
“不光是他,我还向宁灵要了毒药,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你知道我要下给谁吗?”
云若深吸一口气,“谁?”
“平松。”云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当时你说他是你的夫君,你们两情相悦,夜里还要睡在一张床上。”
“姐姐,我好妒忌他呀,凭什么他就能做你的夫君,我就永远是弟弟。”
“我们才是最亲的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连长相都这么像,世上有比我们更般配的人吗?”
云若一阵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云蔚,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态之中,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云蔚看向天上的残月,随后眼锋幽幽地扫过来,带着几分狂热,“没有的,没有人比我们更般配,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姐姐,现在爹娘也知道了。”
青云书院统一的白衣沐浴在月光下,令云蔚看起来像是被困在了一团冰冷的月色之中,又像是被道法擒住的鬼魅,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听着有些天真,“他们也知道我爱你了,你说等我死了,他们还会认我吗?”
提起爹娘,云若像是被扎了一下,她眼睫轻颤道:“你不会死。”
云若将剩下的纸钱一齐烧完,“领爹娘的罚也轮不到你。”
说罢她调转了身子,直直地朝着杨善的坟包磕了四个头,之后站起身对云蔚道:“你在这里跪着,天不亮不许起来。”
命令过他之后,云若似乎要走,云蔚急忙道:“你又要去做什么?”云蔚探长脖子仰视着她,“觉得我疯了,又要丢下我了吗?”
云若回过头来,那场景像是许久以前他做过的一个梦,那时他才遇到十七,还不清楚自己有点喜欢她。
可是这次的云若是有脸的,是真切的,说的话也不让他害怕,她说:“我有事要做,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真的?”
“真的。”
之后云若便走了,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回来,身上带着山间森林中风的味道,云蔚跪得双腿麻木,被她搀扶起来之后,疼得险些站不住,他龇牙咧嘴道:“你的事都办妥了?”
“办妥了。”
“那你准备怎么罚我?我不要喝毒药,也不要被勒死,这两种死法不好看。”
这一晚上,云蔚已经准备好给杨善抵命,他还想了许多云若最后会对他说的话,以及他如果死了,云若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会难过还是会开心?
云若不爱他,顶多是有一些喜欢,如果真的可以甩掉他这个大累赘,她应该开心得不得了。
云蔚不想看她开心,他想看见云若痛不欲生,这辈子都活在失去他的遗憾当中。
云若为云蔚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让他坐下来,给他抹上药油揉膝盖,说道:“你会老死的,老死的时候你还会好看吗?”
这是不罚他的意思,云蔚讪讪地问:“可是我......”
“没有可是,什么都不要想。”云若直视他道:“姐姐希望你清白干净的过一辈子。”
所以那些罪,那些孽,她来承担便好。
我又来填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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