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家中事务繁琐,暂不能抽身外出,若得空闲,会去信告知。】
仍是寥寥数语,种苏却又看的笑起来,这次乃愉悦的笑。
只因上回种苏在信中顺口提了一句,大意是如果燕回太忙,若有打扰,不必回信,种苏本意是怕燕回为难,不知如何回复,没想到燕回却专门解释了这点,这次回信虽仍有点一板一眼,却明显好了许多。
种苏发现,这燕回挺有意思的,看着冷峻疏离,仿佛不容置喙,是那种一旦发号施令,便无人能改其心意的人,但实则却似乎出人意料的好说话,甚至有种温顺的感觉。
很愿意听从旁人意见,并不执拗专断。跟这样的人相处来往,当然是非常舒适的。
小雨纷飞,种苏吃过饭,喂过鱼,猫儿趴在她腿上,她坐在窗前,伏案回信。
本想聊聊最近的会试之事,说说即将就职的心情等等,但种苏还是颇为谨慎的,一则事关秘密,最好少说为妙,二则燕回家已然远离官场,恐怕或有忌讳,或不甚关心,对如今这些事并无兴趣。遂即作罢。
【燕兄安启:
听闻你讳症痊愈,身体无恙,吾心甚慰。身体乃万事之根基,定当细心照顾。
近日细雨绵绵,我亦宅于家中,半日读书,半日睡觉赏玩,倒也颇为得宜。哦,燕兄事务繁忙,却也要劳逸结合,久坐之余,可起身活动片刻,舒展筋骨,避免四肢僵化,肩颈疼痛……】
宫中,李妄批阅过半数折子,展开种苏信件,看到这里,眉头轻扬,便放下信,站起来,走到门外,站在廊下,看着细雨,揉了揉肩膀。
细雨如针,润物无声,落在树叶上,园中一片翠绿,散发着缕缕清新气息。
种苏信中还顺带提及一事。
【本想去慈恩寺后山看看晚开的梅花,据说因这场雨,耽搁了花期,当真遗憾,只盼明年有缘,能够得以赏见。】
“谭德德。”
“在。”
“看看后花园的梅花如何了?折两支好的,送到信舍。”
“是。”
李妄吩咐完,坐到桌前,蘸墨提笔,撰写回信。
万事开头难,李妄自回过第一封信后,后面便简单许多。虽仍不如批阅奏折,审阅朝堂公务那般自如流畅,却进步许多,言谈间渐渐自然起来。
谭德德很会办事,搭配了个素净低调又不会暴露身份的花瓶,插上梅花,一并送了出去。种苏收到后很是欢喜,放在窗前时时能看到的地方。
【这乃燕兄家园子里的?当真意外之喜,谢了谢了。无以为报,这两日吃到的点心还不错,却不能久放,不能多食,随信附送两小颗,请君浅尝。待日后有闲暇,再带燕兄外出去吃——近日我又发现好些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随信而来的小盒中,两粒玲珑可爱的小点心,李妄煮了杯茶,就着茶水缓缓吃了,味道软糯,颇为可口。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书信来往,起初不过普通问候一下而已,谁知却仿佛停不下来,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几乎没有间断。
文字有着语言之外的另一种魅力,两人所说不过些日常琐碎,虽未见面,却犹如对坐相谈,更添亲切。
李妄略略沉吟,后日便是殿试,殿试结束,还有新科进士宴,紧接着便是一年一度的朝会,百官觐见,新官入朝……
“谭德德。”
“老奴在。”
“取户部今年新官吏名册来。”
谭德德微微一怔,朝廷官员擢升选拔名册一般都放在吏部,唯有捐纳的官员名册在户部处,而这一部分向来皇帝从不伸手过问,这已是几朝形成的不成文规矩。谭德德知道那位公子是捐纳的,也不敢多问,忙遵命行事。
刚转身,却又被叫住。
“等等。”
李妄虚虚撑着头,想了想,道:“罢了。”
“是。”谭德德答道,又道,“再过几日朝会时,老奴便可以见到那位公子……那位大人了,呵呵,上回山上匆匆一面,不知那位大人能否认出老奴来。”
李妄凉凉看了谭德德一眼。
“数百位大人,齐聚一堂,想必不一定能注意到老奴,”谭德德笑道,“但定能看到陛下的。”
李妄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心,一时没有说话。
“倘若是你,看到朕,会如何?”片刻后,李妄开口,漫不经心问道。
“回陛下,自然会震惊无比,而后欣喜若狂,受宠若惊。”谭德德忙答道。
“是吗?”李妄幽黑的双眸中滑过一抹怀疑,“不生气?毕竟朕欺骗你,隐瞒了身份。”
“换做别人说不准会略有不愉,但您是谁,是皇帝陛下,岂会生气?陛下身份岂可随意暴露,隐瞒亦是情有可原,理所当然!见到您,只会受宠若惊,感恩戴德。”
谭德德心道,寻常人能见到皇帝,能得皇帝一个和善眼神便已是天大福气,那位公子如今的待遇可是前所未有。不出意外,日后哪怕不能平步青云,也定官运亨通,哪还会,还敢怪皇帝一时欺瞒。寻常人几世都求不来的运气。
李妄一手撑着头,一手搁在案上,两指随意的轻轻敲击桌面。
“最好如你所言。”最后他说道。
接着李妄铺开信纸,提笔回信。
【琐事将尽,本月二十日,将外出一游,你若有空,可前来一叙。】
谭笑笑小心收好信。
“师父,您觉得陛下信您的话了吗?”
“我所说难道不对?”谭德德走在夜晚的宫殿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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