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吃,一边琢磨魏弃之。魏弃之这个人可不好琢磨咯。我说了句野狗的无心之言,他听着不快当场不发作,日后也不和我说,只给我脸色看,让我猜。取字的时候也是,他分明憋着想替我取的意思,也不和我直说,非得把我自己取的都驳了,给我整得烦透了,主动提了请求,他才终于说出来。他这何必啊?大家敞敞亮亮明明白白说话办事不好吗?我就是不明白了他老是这么阴着来又有什么好处呢?
有一次魏弃之背后说我缺心眼。他不是跟他自己的副将背后说我,是跟我的副将。那时候我嘛我我就算取了字什么叫字叫名的分别我也不大在乎,手下人跟着我,私底下叫我名叫我字我都随他们便。就这破事魏弃之又看不惯了,看我不在,训斥我的副将,说什么——你们刘将军缺心眼,你们也跟着缺心眼?
其实我当时在的。正好就是他说我缺心眼,我回来了。
我不缺心眼。我悄悄地又走了,过了一会才假装刚回来。我的副将见到我,果然一脸丧气,老老实实改口叫我刘将军。我心想魏弃之真是大户人家屁事多,这私底下的称呼也要管。但是他干嘛骂我缺心眼啊?
我想了好几天才终于想明白了,这孙子哪是嫌我副将没规矩,他是嫌我没规矩,他都当上大将军了,一品,我区区一个他手下还老是魏子稷魏子稷地叫他。
称呼上的问题我真的不在意。但他这么拐弯抹角,心里讨厌,面上不露,指桑骂槐,蔫蔫地叫我自己悟他的心意。
老子可真是受够他了!
*
我把鸡骨头一扔,躺回床上。地上还有个被狗踩了两脚的鸡腿。我怎么就把这么好的东西扔给狗了呢?
我翻身,不想看,不想想。这时候就感觉屁股里湿乎乎又有东西流出来了。真够烦的。我从床单上撕了一块布去擦擦……发现怎么油乎乎的……
我擦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是羊油。魏弃之什么时候涂的,我没发现,也没感觉到,只顾着疼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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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老天有眼啊,给魏弃之这王八蛋还留了点良心。虽然他恨我放跑了他的人,自己也跟着跑了,但他肯定也明白我只是看不惯他,不想对付他,更谈不上背叛他。
我兴许还是有活头的。等魏弃之把心里憋的恶气出了,舒服了,他没准还是想全须全尾放我走的。
让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大将军气顺了呢?
铁门打开的声音让我浑身一激灵。我跳起来——但是来的不是魏弃之,是个婢女,提着食盒。她看看地上的鸡骨头,看看我,叹了口气。
她的脸,我不熟悉。但这叹息,我太熟悉了。
“你——”我震惊地指着他,“小子——你怎么也被抓了!还强迫你做这身打扮!呔,老子就知道魏弃之是个该挨千刀的王八蛋——”
他静静地听我骂完魏弃之,幽幽地开口了,这声音是小子没错。不过说的是:
“大哥,人家都跟我说你缺心眼,我还不信。没想到你是真的缺心眼。”
接着把食盒放下,一拱手,换了副声线,话音铿锵,但毫无疑问,女的。
“玄衣营,刘十九,参见将军。”
“我不是将军了。”我说。
“我知道,”她说,“所以这不也没拜您吗?”
操。
她又说:“玄衣营的人都知道,是您刘义信将军建的玄衣营,虽然您如今见罪于大将军,于情于理,还是——”
“别给我整这些虚的。”我厌烦地摆摆手,“我的玄衣营是冲锋陷阵,趁夜突袭,他魏弃之给整成了什么德行——下毒暗杀?趁夜灭门?还有女的——你们是负责什么的,卖身色诱搞美人计的?少来和我套近乎。什么玄衣营,跟我没关系。”
她也不怒,反而笑了一声。不愧是魏弃之直属的队伍出来的人,这副叫人没法琢磨明白的模样和魏弃之一样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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