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繁心神微震。说话这人的境界当属全场最高,料来应是浮沧山仅次道祖的强修玄阳仙君凌佑安,亦是如今浮沧山的掌座,其所在的紫宸峰也是浮沧山实力最强的主峰。
“遵掌座令,问天试启。”不远处传来响彻全山的应和声。
考核开始。
“许久不见,凌师兄还是这般气势恢弘,他的修为又精进了。”玄鹰山的柳昭笑道。他在外除魔诛邪已有些时间,近日方归。
“嗤,惯会装腔作势!老鹰鼻子,你可别学他这腔调,老子不喜。”江锋捋一把赤色胡子,不屑道。他向来看不惯凌佑安的作派,每每遇上都要嘲讽一二,这几年唯一一次二人意见统一,大概就是在萧留年收徒这件事之上。
柳昭又笑笑,还没开口,旁边一道女音响起:“江师弟,我也觉得凌师兄太装,可架不住外人喜欢,每回山门纳新,最好的苗子都要叫他们紫宸山抢去。这批新人里资质最好的慕渐惜十有八、九也是要进紫宸山,真叫人不快。要不你们两打一架,你煞煞他的锐气,把人抢过来。”
那声音熏而不哑,如梨花过风,十分动听,正出自太华山的女仙君出海月。她斜倚白兽,姿态慵懒,生得十分容貌却有万种风情。
“江师弟肯定是不敢与凌师兄斗法的。”又是道银铃般的女音笑起,却是元初境的风兰雪开了口,她不比出海月媚色无双,却双腮含桃,清眸似水,如少女般明艳俏丽。
“你们姊妹二人,成天惟恐天下不乱!”江锋才不中激将之法,“我为何要与凌佑安抢人?那娇滴滴的小姑娘,不适合我的千仞峰。”
这话一出,出海月坐直身体,道:“江师弟,前段时间是谁将那没有灵根的小丫头骗到千仞峰上的?我们可没聋,堂堂一峰之主为难一个孩子,你也不怕人笑话?”
“你懂什么!”江锋倒竖眉毛,面上有了两分薄怒。
“试炼已经开始了,大家莫吵。” 不疾不徐的温润声音响起,如春风沐雨般舒服。
说话之人端站云间,着一袭云纱僧衣,手扶禅杖,气度高华不似人间客,生得俊美非常,眉间有朱砂如血,一双眼眸由始至终都紧闭不开,正是七峰之一的伽兰一念。
“都是修行有年头的得道修士,还和小孩一样,还不如师侄。”离凌佑安最近的修士目不斜视地冷嘲道。
被聚剑岭孟不洗点到的师侄自然是萧留年,他无奈地笑笑——浮沧山这七个师叔但凡凑到一块,不斗法只斗嘴。
因听提及云繁,他不免望向人群末尾,试炼早已开始,众人都在观试,她却心不在焉地垂头把玩着腰间丝绦,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心有灵犀,云繁倏尔抬头,对着天光眯起双眼,仿佛望见他一般。
人群此刻忽然爆发起一阵呼声,却是考核过半,轮到慕渐惜上场。天上几道目光望来,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慕渐惜表现。
“慕渐惜,功课甲等,文试甲等。”每个弟子上问天鼓前,唱官都会报上他平时功课与入门法诀等文试的成绩。
成绩以甲乙丙丁排序,慕渐惜所有的成绩,都是最好的。
云繁亦随众人的目光望去,只瞧见一道人影姿态轻灵地飞上问天鼓,行过礼后便旋身行步,每一步都踏得干脆利落,动作没有丝毫滞涩,如行云流水一般,身后残影渐起。
比起上次,慕渐惜进步神速。她的动作已经减少许多没用的花枪,脚步也更加稳实,这套浮沧步她练得醇熟,虽然仍未达到海势,可云步已有小成,速度快到惊人。
看起来,有高人指点过她。
巨鼓,纤影,二者相衬,巨者越巨,纤者越纤,如凤舞飞天,叫人无法错眼。
一套步伐展示完毕,她收势抱拳,远处随即唱出她的成绩。
“慕渐惜,问天试,甲等。”
仍是最高的成绩,加上前两门,她已是三甲弟子,远超他人。
慕渐惜很满意,扬着修长的脖颈,骄傲地飞下问天鼓。
若是不出意外,这一届的入门弟子,以她最为优异。
天上众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是个不错的苗子。”孟不洗淡声夸道。
出海月却是轻叹一声,似乎还有些遗憾。
慕渐惜过了之后,后面虽也不乏优秀之人,但比起慕渐惜,尽皆逊色,这一场试炼的高/潮似乎到她处就已终结。
人一个一个上鼓,排在队里的弟子慢慢少了,到越安的时候亦响起不少声音,好些人冲她挥手鼓励,越安回众人一个笑,定神上鼓。
她的天赋和悟性都平平,一套浮沧步虽然也勤练许久,可到底比不上天之骄子般的慕渐惜,不过也没有出错,称得上流利,到最后拿了个乙等。
再往后,就是小胖子霍危。在所有入门弟子里,他与云繁年岁最小,他又爱搞怪,一上场便引发哄堂大笑。在众人的笑声里,他开始他的表演。浮沧步走出醉熏熏的姿态来,跟别人都不一样。
“这小子……”将他带回山门的柳昭笑骂道。
“自成一格的步伐!”风兰雪亦笑道。
霍危就在众人的笑声里耍完整套步伐,嬉皮笑脸地等自己的成绩。
同样也是乙等。
一眨眼,排在云繁前面的弟子就都结束了试炼。
“到你心心念念的小徒弟了。”出海月看着迈向问天鼓的身影,朝萧留年道。
萧留年转身施了一礼,笑而不答,只继续专注望向云繁。
云繁是最后一个上场的,霍危站在人群里冲她鼓劲叫唤,越安亦不停挥手,她却皆视而不见,径直走到问天鼓前。
对她来说,问天鼓很高,其他人上去时皆飞身掠上,再不济也是跳上去的,只有她,走到一侧的石阶旁,一步一步登上。
这个开场无疑是最不精彩的,但念及她是在场最年幼的孩子,无人笑她。
云繁走到鼓正中,双眸轻闭,脚底感受着鼓面残存的仙魔战意,四周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于耳畔,那无数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也同时消失,天地似乎只剩她一人。
千手河河水仿佛流过脚下,诡桩浮起,她如置身悬崖陡壁,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要摔得粉碎。
她睁眸,起势,踏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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