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这下停了手上的事情,极其和善地提醒她:“殿下,行宫处是不备卧榻的,您和驸马只能同睡。”
此话一出,四周都静了静。
他二人嘴里都还含着柑橘,瞬间觉得不甜了。
“什么?”商音是率先反应过来的,“那、那怎么行!……”
隋策紧跟着附和:“对对对,这肯定不行!”
“当然不行!”她毛都奓老高,“我可不想和他睡一块儿,他夜里还磨牙呢。”
旁边的人起初还点头,听完立时反驳:“谁夜里磨牙了,你别诋毁人清白。”
商音振振有词:“你小时候就经常磨牙!”
隋策:“你小时候才磨牙呢!”
她不管,找今秋抗议:“没榻也不要紧啊,他能打地铺。”
隋策一偏头瞪着她就感慨:“好啊,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么冷的天你让我打地铺——半个月,你想冻死我不成。”
公主据理力争:“你一个大男人,行军打仗多年,还怕这点冻?”
“合着得风湿的人不是你。”
今秋倒是比他俩都冷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慢声解释:“但两位主子伴驾出行,若还分床睡,叫人知道,闲言碎语的传入陛下耳边就不好了。在外头毕竟人多口杂……”
商音没所谓,理直气壮:“传……就传,反正我们俩也要和离。”
她笑道:“就算如此,赶路途中的驿馆怕是也不便打地铺,要遭人笑话的。”
今秋软语宽慰:“只能委屈殿下忍耐几日了。”
商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丫头说“委屈殿下忍耐几日”的语气,简直像在说“恭喜殿下终于圆房”一样。
连腔调都透着高兴!
商音那满腔等着去行宫看山花、打马球的激情被这晴空霹雳浇得一点不剩,心情登时不美了。
连挑拣首饰的欲望也没有。
他二人视上行宫如上坟,然而不管怎么抗拒,朝廷的章程还是如期而至。
据说宇文氏发迹前是住在如今的西安府,从前的长安城。那地方气候宜人,比之永平温暖不少,因此后世的帝王总有些怕冷,看样子今年多半也是要在行宫守岁了。
皇帝出行,架势自然非比寻常,浩浩荡荡的人马穿街而过,仪仗与侍卫们整齐成阵。鸿德帝怕惊扰民众,场面和先辈祖宗们相较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日天气不好,是个阴天,湿冷的潮气裹挟着雪水的寒意,将御街两旁的建筑浸得怪难闻的。一股旧木头的味道。
商音作为公主,车驾自不在前列,又因为排行小,反而有些靠后了。
这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走着走着,各宫嫔妃同诸位皇子公主们的马车渐渐都拉开了距离,互不相扰。
她在轻摇微晃的窗边闲极无聊地掀起半边帘子,入目除了青山绿水之外,正巧还看见了前方官道拐角处,宇文姝的车马。
商音不由晦气地轻轻一“啧”,放下手臂。
果然这梁皇后偏心自己闺女,禁足也就说得动听,半个月不到不还是放出来了吗?
说什么严惩不贷……外头总传她处事公道,这种话压根别当真的好。
赶路枯燥无聊,人能被车摇得昏昏欲睡。
约莫走了大半日之久,周遭的风便明显地温和了不少,不如京城那般刺骨。
傍晚果不其然是宿在沿途的官驿中。
此地的驿丞每年接驾,早已轻车熟路,饭食热水,被褥炭盆事无巨细,准备得颇为充分。
隋策白日要巡察安防,夜里才得空回来吃一顿饭,就这样也已是戌时过后了。驿丞特地将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上楼,再配上壶暖身的烧酒。
“唉。”他喝得直咂嘴,满足地点点头,“还是外边儿的酒够烈,永平的花雕总是寡淡得很。”
商音坐在旁边看书,闻言眼帘一抬瞅他一眼。
后者也不拘谨,大方地挑眉,“怎么样,来点儿?”
“我才不喝。”
她习惯性地嫌弃完,把书放下,若有所思地开口,“诶,你说……住在行宫里刚好能与父皇朝夕相处,咱们的和离计划是不是能更进一步了?”
隋策夹菜的手微不可见地一滞,而后随意道:“我都行啊。”
“你看着办吧。”
“嗯……”
商音自信满满地琢磨,“我觉得,可以找个机会在他面前小吵一下,无伤大雅的那种。”
她轻轻点头,“咱们之后呢,再多吵几次,从小吵变成大吵,循序渐进嘛。”
他吃着菜,眼睛也不抬,“那你说吵什么?”
“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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