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后悔了?
“是,我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脱口而出,“你那么在意我单独行动,说到底不过是信不过我,认为我没那个实力与梁家抗衡,从头到尾都不如方灵均!”
商音简直匪夷所思,“关方灵均什么事!我几时嫌弃你这些了,我分明是担心你好不好?”
隋策如是反驳:“你是担心我,那我瞒着你就不是担心你吗?我看你这些天食不知味,睡不好觉,怕你自责,怕你多想,想着等拿到证据给你个惊喜,多少让你高兴一点儿。我就有错了吗?”
他说道,“何况知道此事要找云思渺帮忙,只怕告诉了你会更生气!”
公主的气刚消下去一截,闻言几乎是拍桌而起,与之对视,“你说什么?”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去找云思渺帮忙,所以拦着不让你去?你凭什么这么想我?!”
他忽然一阵心累,“我不是要这么想你,之前好几次,你不都是为了她的事同我起争执吗,我只是……”
商音打断他,“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和大是大非你分不清吗?原来在你心中,我就算遇到大事也不讲道理,任性妄为?”
“你这么看我的?”她深锁的远山眉下,乌黑的瞳眸里汪着茫茫星海,满是失望,“你竟这么看我——你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隋策不再说话。
他说不出话。
站在那里看着她时,碎着薄光的眼中悠远又哀凉,眉心一点微蹙的痕迹,神情比古佛青灯还要苍茫。
他总感觉不应该是如此。
可他又无言以对。
商音被他那目光凝视得有些难过,嘴唇嗫嚅片晌,最后道:“你根本不懂我。”
隋策拧着的眉头蓦地打开了少许,他居然点头赞同了:“是,是啊。”
“我不懂你。”
“这天底下,谁也不懂你,只有你宇文笙,最懂你自己。”
今秋同伺候的大丫鬟立在长廊的滴水檐下,没人敢吭声,偶尔悄悄交换一番目光,各自都带着点发憷。
屋内的两位主子又吵架了,虽说自打去年成婚以来,三天小吵五天大吵总没停过,但今天的氛围之异样,是以往无法比拟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不一会儿,里面的言语声竟止息了,紧接着门扉被人“哐”地一下从内推开。
驸马疾步而出,他周身裹挟着愠气一言不发地走过曲廊,头也没回,冷森森的黑影转瞬消失在尽处。
而门还开着,室内如昼的灯光在地上铺成了一抹扇面。今秋与丫鬟对视一眼,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在原地候着,自己则转身进去看公主的情况。
房间里倒不见什么乱象,商音是坐在床上的,捧起没绣完的针线,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轻抚针脚。
她脸上没太多的表情,却也并不好看。
“殿下……”
今秋试探性地唤道,“驸马他,刚刚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吧。”
她眼皮依旧耷拉着,毫不在意似的,“你管他呢。”
于是,隋策又一次回到东厢的老住处,和商音分了房。
早膳不备在寝室内,也不一同吃了,两人吩咐仆婢时嘴里皆默契地避着提到对方,像是府上就没这人似的,下人们虽心知肚明,可谁都不敢嚼这个舌根。
反正主子吵架司空见惯,过几日总能好的。
唯有今秋隐约意识到,这一次较之以往的争吵不太相同——公主殿下平静极了。
她不生闷气,不嘴硬,更不闹别扭,该吃吃该喝喝,除了偶尔表现出的心事重重,看上去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正常。
但最正常往往便是最不正常。
今年的中秋不逢时,是个雨天,之后连着好几日阴云密布,难见月色。因而一旦入夜,满天灰黑,若无照明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管事的遂命人在各院落点起了灯,即便子夜凌晨,窗外仍有浅淡的光闪烁。
遥远的烛火落在地面,投下方方正正的一块。
拔步床脚踏上的绣鞋便被这样的光蒙了一层银亮的雾。
商音抱着薄被,歪头坐在床边发呆,那敛尽锋芒的眉目柔和得像是洒在脚边的清辉。
婢女们是两个时辰前服侍她睡下的。
四周一片悄悄。
她睡不着,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或许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隔了好一阵才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听着高墙下传来清脆,朴拙的梆子声。
五更天,就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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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策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他成日里心不在焉,上朝没精神,例行公事地巡查禁军也频频走错道。一天下来,堆在案前的公文不是批错地方,就是忘了审阅。
羽林将军两手抹了把脸,头疼地摁住眉梢,满脑子充斥着和商音吵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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