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同僚,他顶着那身大红袍子,在御街上招摇过市,正转进一处窄巷,脑后一杆闷棍打下,他翻了个白眼,哼都没哼出一声,倒地不起。
杨大人悠悠转醒时,只觉自己正趴在一席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上,迷迷糊糊中,四周的陈设隐约有些眼熟。
他手脚被束,艰难地抬高视线,堪堪对上那玫瑰椅内翘腿撑头,冷眼望着自己的重华公主。
杨秀打了个激灵,像是被脑袋的伤疼清醒了,眼里瞬间有了神色——惶恐万分。
他蠕动着直起身,“殿、殿下……”
再看屋中。
一旁是文选司的小方大人,另一旁是都察院有名的铁嘴,那边还站着面带鄙夷的裴茗。
“杨大人好官运啊。”
公主脸上挂着笑,扶桌而起,步子迈得懒散又轻蔑,“多日不见,您都从城郊小小的一介知县坐到了京城六部郎中的位子。”
“这官儿升得可谓平步登天啊,真叫本公主望尘莫及。”
杨秀贼胆大,人胆却小,咽了口唾沫勉强稳住心态,犹冲她讪笑:“是……是卑职不知礼数,高兴得,都忘了上门来感谢殿下的提拔之恩。”
“我的提拔之恩?”
说话间商音已行至他跟前,公主一腿屈膝连蹲身的动作也格外优雅,刚和杨秀对视上,商音就出手捏住他的脸,“我看,是梁国丈的提拔之恩吧?”
她指甲留得长,修得也尖,稍一用力便在其面颊上钳出深深的凹印来。
商音恨得近乎切齿,“杨秀,我待你不薄啊。”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那份和离计划,是你交给梁少毅的,对吗?”
杨秀:“殿下,这其中有误会,卑职、卑职……”
“误会?”她打断的同时,指尖愈发收紧了力道,掐得杨大人直抽凉气。女人的指甲也不是善茬啊!
“杨秀,我宇文笙这辈子最记恨旁人骗我,尤其是我信任的人。”
“你可真是步步都踩在我的忌讳之上。”
商音抓着他的下巴扔到一边,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侧的侍卫上前。
杨秀起初还没明白她此举的意思,待到重华府豢养的江湖打手们揍到他头脸上时,他才开始大惊失色。
“你们、你们……”
他夹杂一声惨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啊!”
因得浑身被捆成了粽子,杨秀只得原地打起滚,边喊边嗷:“我可是朝廷命官!”
“公主!”
他哀嚎,“您不能殴打朝廷……诶!命官的……啊!”
商音仍回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今秋递来的绢帕,极度厌恶地仔细擦着手指。
“对付不了姓梁的,我还对付不了你了。”
她趾高气昂地梗着脖子,“他说本公主不能殴打朝廷命官,付御史,你念给他听听。”
付临野向来热爱显眼,闻声清了清喉咙,抖抖袖子取出一份奏章。
“刑部郎中杨秀,自到任以来四处结党,其心不良,共受贿银钱百余两,无故因私事逗留在外两日未归,懈怠职责,罔顾法纪,对重华公主大不敬……”
杨秀支起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辩驳道:“卑职几时对公主不敬……”
商音瞪着眼喝道:“说你有就有,嚷什么!”
付临野合上文书,笑得和善仁厚,“杨大人,这份奏章在下不日便会呈往内阁,有太子亲笔的朱批,您明天去不去上职都不重要了,横竖也要摘印的,何必让诸位大人们见了丢面子呢。”
杨秀:“你们……”
姓杨的可算不上梁少毅的什么心腹,他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关系,便是叫她整死了也未必会管。
江湖草莽的拳头没轻重,杨秀滚了几圈之后气息逐渐微弱,连叫疼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突然灵光一闪,混乱中喊道:“殿下、殿下……”
“我有关于梁尚书的情报,我有情报——”
商音抬起胳膊。
侍卫们即刻停了手。
杨秀一脸血,大虾似的朝她脚下蹭了几步,“卑职……哦不是,草民此前曾经意外发现,梁尚书将一名秀才关在了城郊的地牢里。他对此讳莫如深,十分鬼祟,还威胁过小人不要宣扬,可见干的不是光彩事!”
“秀才?”
她与自己的“军师”们交换了一番眼神,不露声色地接着问,“这个秀才是不是姓程。”
“对对对。”
后者点头如捣蒜,“程林青,小人认识的!他与我同在陈州贡院考试,我们还相约一起上京敲登闻鼓!”
说完,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草民这,算不算……将功折罪了?”
商音不答反问:“城郊何处?”
谨慎如梁少毅,素来会给自己准备多条后路,他调/教出的死士也不遑多让。等重华府的侍卫闯进林间的破庙之下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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