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光倒不是从白烛那头传来的,而是芸娘的棺材里。
从内里发出的阵阵火光带着一丝刺鼻的气味,还伴有黑烟升起。
那烟像是被捉住了命门的长蛇一般,扭动着从大开的房门四处逃窜。
岁宴咬着唇打了个响指,一道水柱自上方倾倒而下,她想要浇灭这团火。
可这水柱还没能靠近,便被火光吞噬了,发出一声“嘶啦”的声响后化作一股水雾,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再看那火焰,就好像是被谁添了一把柴一般,越烧越烈。
“你竟用魂火?”岁宴咬牙切齿地问。
魂火是一些修为高的凶鬼才能使的本事,同主人一般,魂火的执念很深,一旦使出来,不把目标之物烧个灰飞烟灭,是灭不了的。
而点燃魂火需要的,也需要凶鬼的执念。
一旦执念散尽,这凶鬼也就到了大限之期。
易瑾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芸娘的尸体毁个干干净净,此时倒是不怕岁宴和祈佑使出什么招数来阻拦他了。
火光映在他的眸中,竟显出了几分癫狂之势。
“把她烧了,就好了……”易瑾喃喃道。
“你疯了吗!”祈佑推搡着易瑾的肩,试图打醒他,“芸娘,不是你的妾室吗?”
易瑾冷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什么妾室?不过就是婉儿的药引罢了。”
药……药引?
岁宴倒吸一口冷气,她想不出会是什么样的药方子,竟会以活人为药引。
不等她再问什么,手中的纸伞剧烈摇晃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一道比普通人影更虚幻的身影从伞尖飞出。
芸娘她,竟挣脱了纸伞的束缚。
*
看着在火光中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芸娘经受不住大声喊叫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烧掉我!”
“我能活过来的,我能活过来的!她们是来帮我的,我一定能活过来,为什么要烧掉我!”
芸娘痛苦地大声喊叫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看向岁宴,眼里蓄满了哀求和泪水,看得岁宴于心不忍,只能别过脸去,对她摇了摇头。
反而是易瑾眯着眼看她,有些意外,又有几分欣喜:“芸娘,你果真没死?”
“太好了、太好了,既然你没死的话,就说明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眼前这个人忽然开始手舞足蹈,像是走在路上平白捡了钱一般,咧着嘴笑。
明明是让自己觉得痛不可忍的事,却换来了枕边人的欢欣鼓舞,这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寒心。
芸娘心底对易瑾的那些感激,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他的憎恨。
不对,想起他的那番话,芸娘现在甚至怀疑当初她们救下寻死的自己时,或许就已经开始设下这个局了。
一想到易瑾对自己的好是别有所求,芸娘就觉得浑身发冷。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药引是什么意思,不过,你若是觉得我活着是件好事,那我,是不是该让你的愿望落空呢?”
芸娘扫了一眼易瑾,看着他的笑在脸上凝固,顿时觉得心里有几分畅快。
“反正我的身子变成了这样,我就算还能回去,也不能再像个人一样活着了。我早该是在几年前就死了的人,如今倒也算是完成了我未完成的事。”
“易瑾,我祝你,不得好死。”
岁宴眉心一跳,直觉告诉她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发生,可反噬的力量还未退却,拖慢了她的反应,她的指尖从芸娘的身体穿过,扑了个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芸娘转身奔赴火海。
火焰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自棺材里一冲而起,张牙舞爪地朝她奔袭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住她的身子。
等到火势退去,方才还站在面前哭闹的人,变成了一堆尘埃,不等人们有任何的反应,就消散在风中。
那只没能握住的手,再也握不住了。
*
变故来得太快,在场的人和鬼都来不及反应。
这还不算完,随着芸娘的消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跟着她们到了灵堂的谢氏,以头抢地,迎面磕在了台阶上。
“婉儿!”易瑾一声惊呼,连忙跑到谢氏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借着渐渐变小的火势,岁宴看清了谢氏的脸。
原本是透着红润的莹白色双颊,像是被人用力挤压过一般开始往里凹陷,紧闭着的双眸下也有阵阵乌青,脸上的血色开始快速退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模样。
这下,倒是像众人口中那个常年病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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