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能不能当着祈佑的面告诉我,那个孩子去了哪?我的母亲是谁?祈佑的母亲又是谁?你当初为了祈佑,借了谁的命?”
祈佑浑身一震,看向了在命簿之中曾经见过的这个女子,看着她抑制不住的那两行清泪,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你……”他双唇煞白,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吐不出任何的字眼,双腿无意识地带动着他往后退。
青涟想要伸出去的手就这么愣在了半空中。
岁宴起身,站在她们二人中间,神情难掩悲痛。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求求你,好吗?”
青涟别过脸去,发出了一声呜咽。
*
“我死后过了很久,我亲眼见证了皇室的兴衰,也见证了朝代的更迭,我的家人与我的仇人一起,都随着时间一一消散,那些爱恨都埋进了尘土。
“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遗憾,遗憾没能让那个孩子看看这个世界。但是就如你所说,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就注定了无法在这个世间存在,哪怕是作为魂灵也不行,因为命簿里根本就不会记载着有他们的名字。”
“后来,我想了很久,终于被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那日,我和往常一样从人间回来,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救,那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她在祈求神明救救她的孩子,言辞恳切得就像是当初的那个我。”
青涟以手掩面,双瞳失去了神采,就像是陷入了那时的记忆里。
“所以你就救了她,是吗?”岁宴抖着唇问,“不对,不完全是救她,更多的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对吗?”
“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要死但却还没死,而你恰好需要一个命簿,所以你就,你就借了那个孩子的命,对吗?”
岁宴眼角溢出泪却不肯低头抹去,依旧坚持挺直了身板质问。
“而那个孩子,就是我,对吗?”
祈佑闻言,瞪大了眼盯着眼前的岁宴和青涟,微不可见地摇着头后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墙。
“祈佑,你听我说……”青涟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连忙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解释,却被躲开了。
岁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它们在脸上肆意作祟,唇齿之间尝到了咸湿的气味,咬着牙将这样的苦涩咽下,继续诘问。
“那你为什么不带他走呢?为什么是我?”她握紧了拳头,直勾勾地看着青涟,语气决绝又带有一丝恳求,“不要骗我,哪怕是一个字,也不要骗我,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青涟沉默了半晌,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在地下活着,你觉得,那还算是活着吗?”
“这里终日昏暗,死气沉沉,能够见到的全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无奈,有险恶的人心,有忽然降临的天灾,有无力回天的病痛……。”
“这样的地方,我停留的时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岁宴,如果能选择,你会选择活在这里吗?”
岁宴沉默,低着头像是在喃喃自语:“那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带走一个呢?就不能也将我留在那里吗?”
青涟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选择隐瞒,因为她知道,她想不出能够遮掩的理由。
“岁宴,我教过你的,无论如何也不要把自己的把柄留在别人手中,即便是有非要这么做不可的理由,那也一定要保证自己手中有可以挟持对方的筹码。”
原来,自己只是筹码。
只是以防万一用来要挟秦氏的筹码。
岁宴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
“我一直以为,以为你是我父母的朋友,因为我父母意外离世,才代替他们抚养我的,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的。”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你的累赘,一直想要在你面前证明自己。现在才知道,原来筹码,再怎么也只能是个筹码。”
说完,她就夺门而出,和同样满脑子混乱的祈佑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话,只给祈佑留下了一个看不透情绪的目光。
*
祈佑找到岁宴的时候,她正背对着坐在院中抬头望着穹顶发呆。
他放缓了脚步走过去,想要伸手触摸她的肩,手却抑制不住地抖了抖,停在了半空中。
但岁宴觉察出了他的靠近。
“我记得第一次去人界的时候,是为了去捉一个放心不下幼儿的母亲。她一直叫嚷着不要投胎,要回去看看她的孩子,而后就趁着鬼卒不备偷溜了出去。”
“我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在她生前的屋子里就寻得了她的踪迹,陪她一起看了一晚上她的孩子的睡颜。”
“后来那个女人跟我走的时候问我,她说,听说亲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她问我她会变成哪一颗?她想要给她儿子留一个寄托。”
“我说我不知道,下头没有星辰,而我也没有亲人。”
她哂然一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谁。
祈佑觉得胸腔中一股酸涩,上前伸手盖住了她的眼,轻声说了两个字。
“哭吧。”
那一瞬间,泪水上涌,沾湿了他的掌心。
更涨满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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