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番话听着似乎在敲打顾长晋,实则容舒知晓,大抵是祖母又对阿娘不满了,这才话里话外夹枪带棍。
容老夫人嫡亲的孙辈实际上只有容舒、容涴和容清,可容舒在容老夫人跟前自小就不得宠。
容舒出生在中元节,因着八字与容老夫人相克,四岁便被送离了侯府,因而祖孙二人的感情十分淡薄。
但今日到底是她的回门日,孙女携孙女婿归宁,便是再不得宠,该给的面子情还是应当给的。
容老夫人这一番作态,委实不是一个诰命夫人该有的涵养。
但老夫人拎不清轻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容舒早已习惯,也不恼,挽着面色难看的沈氏,笑笑着同旁的长辈行礼。
直到走到承恩侯跟前时,唇角的笑意才淡了些。
“女儿见过父亲。”她敛裾行礼,修长白腻的脖颈微微低下,姿态瞧着是恭敬的。
承恩侯轻轻颔首,用一副说教的口吻道:“你母亲一早便盼着你回来,今儿便在清蘅院多陪陪你母亲。”
容舒恭声应是。
承安侯背手望着已经嫁做人妇的长女,嘴唇动了动,有意想说些什么。可父女二人隔阂已久,一时竟无言。
顿了顿,他转眸看向立在一边的顾长晋,道:“二郎、三郎与四郎昨儿念叨了一日要请你指导课业,你若是无事,便随我去书房,给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指点一二。”
承安侯这岳丈大人的架子摆得异常足,容舒神色一顿,下意识望向顾长晋。
第七章
十八岁便蟾宫折桂,顾长晋自然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
可这位的脾性容舒是知晓的,私底下可不是个喜欢给小屁孩儿指点学问的人。
二郎还好,已经十四岁了,在书院进学了六年,勉强能言之有物。
但三郎、四郎一个只有五岁,一个只有四岁,顶破天也只能摇头晃脑念几句酸诗……
顾长晋心里作何想,旁人自是丝毫看不出。
只见他面色平静地拱手作揖,道了声好。大约是察觉到容舒的目光,直起身后便侧头看她。
容舒笑笑,十分客气道:“有劳郎君了。”
话刚落下,两个穿着织金锦袍、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便迈着小步子,来到容舒面前,学着方才顾长晋的模样,给容舒拱手作揖,脆声道:“大姐姐。”
正是三郎容泊、四郎容清。
两小娃虎头虎脑的,跟个铁憨憨似的。本就稚气未脱,却偏要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作着个不伦不类的揖,颇有些逗趣。
容舒与府里一众兄弟姐妹皆是交情泛泛淡如水,唯独和眼前这俩小豆丁以及在国子监进学的大堂哥容泽亲近些。
于是转了转手中的团扇,柔声笑道:“一会去书房,记得要认真听顾,大姐夫的话,知道么?”
三郎、四郎齐声应是,旋即便转身,想如法炮制同大姐夫作个好看的揖。
结果眼睛对上顾长晋黑沉冷淡的眼,大抵是被冻到了,手顿在半空,声音儿也卡在喉咙,还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孩儿最是知道哪个大人喜欢自己,哪个不喜欢。
这状元郎不喜欢小孩儿,连三郎、四郎都感觉到了。
容舒一时失笑,拿团扇一左一右敲了敲小家伙们的头,温声道:“大姐夫头一回来家里,还不知晓怎么去书房,你们给他带个路,可好?”
一句话便解了三郎、四郎的困窘,还维护了小孩儿的小小自尊。
语气亦是自在轻快的,与往常那恭敬又疏离的容大姑娘有些不一样。
顾长晋掀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挪开了眼。
三郎到底年长些,鼓了鼓气便挺起胸膛道:“大姐夫随我来,三叔的书房我去过好几趟,今儿保证不迷路。”
四郎也道:“如果三哥迷路了也不怕,还有四郎在,四郎不会迷路。”
顾长晋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下,顿了顿,道了声“有劳”,便随着两个小娃出了荷安堂。
他们离去后,容舒也不愿在荷安堂多呆,同容老夫人告了礼,挽着沈氏的手离开了荷安堂。
母女二人一走,三姑娘容淇便压低声音同容涴道:“大姐姐的夫君生得真好看。”
容淇今年才十一岁,说话间带了些天真的神态。
容涴瞥了瞥她,摇头道:“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嫁人可不止是看皮相。”
当初容舒要嫁顾长晋,容老夫人与承恩侯根本就不同意,一方面是门不当户不对,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嘉佑一十八年的状元郎才刚折桂就得罪了朝中不少勋贵高官。
容老夫人担心与顾家结亲会给承安侯府招来麻烦,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原以为这门亲事定然不成,哪知平时不大管事的沈氏去了趟荷安堂后,竟生生让容老夫人改了口。
容涴不知晓嫡母究竟是耍了什么手段,但容舒嫁顾长晋,对她来说是好事。
容淇似懂非懂,望了仪态高雅的容涴一眼,羡慕道:“说起来,还是二姐的亲事最好!”
容涴去岁及笄便与翰林院大学士蒋臻之子蒋盛霖定了亲,明年开春便会嫁入蒋家。
蒋氏一族乃簪缨门第、钟鼎人家,在上京素有清贵之名。蒋大学士虽是五品翰林,可容淇听她娘说了,蒋大学士马上便会到礼部任左侍郎,那可是实打实的三品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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