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太子将这信交与他时,神色从容淡定,还叫他放心,说皇上看了这信,不会生怒。
贵忠斟酌片刻,道:“应当不会是坏消息。”
汪德海这才松了口气,缓缓拍了拍胸口,又听见贵忠道:“还有一事,容……沈姑娘,并未出意外,太子殿下已经寻到人并亲自护送她去大同了。”
汪德海手微微一顿,道:“此话当真?”
半月前,帝后那场争吵他在殿外虽听不真切,但依据他捕捉到的寥寥几个词儿,猜到了是与曾经的承安侯嫡长女有关。
坤宁宫闭宫后,汪德海悄悄派人去打听,方知晓是那位小娘子在路过龙阴山的时候遇见雪崩,人随着马车掉落到山崖里,彻底没了。
汪德海隐隐觉着这姑娘死得蹊跷,只他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为对这姑娘的死如此伤心。
也不应说他不明白,只不过是在宫里沉浮了多年,汪德海知晓哪些事可以打听,哪些事不能打听,这才不敢让自己去深想。
而自打坤宁宫闭宫后,皇爷虽如同往常一般,吃药、批奏折、就寝,仿佛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但汪德海知晓,皇爷心里实则一点儿也不痛快,夜里的咳嗽也变得越来越厉害。
皇爷对戚皇后的态度,汪德海看得分明。
皇后娘娘是因着那姑娘与皇爷闹翻的,想来知晓她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就不会再同皇爷闹了罢?
思及此,汪德海忙对贵忠道:“您快进去同皇爷禀告,我差个人到坤宁宫外头侯着。”
戚皇后虽闭宫了半月,但这后宫里的动静还是了如指掌的。
那厢贵忠才进了乾清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桂嬷嬷便带了消息回来。
桂嬷嬷给戚皇后斟茶,苦口婆心地道:“娘娘,您还要同皇上怄气到何时?你便是再悲痛,也不能这样同皇上斗气呀!”
戚皇后恍若未闻,只抓着桂嬷嬷的手问:“嬷嬷可打听到贵忠是因着何事去乾清宫的?”
桂嬷嬷道:“娘娘又不是不知乾清宫是皇上的地头,这宫里谁敢打听里头的事?”
别看嘉佑帝脾气温和、尔雅温文的,治下的手段却极严厉。
戚皇后抿唇,“嬷嬷派人到外头守着,看看汪德海可有派人过来?”
桂嬷嬷却迟疑:“娘娘与其在这等着,还不若去趟乾清宫,同皇上服个软,皇上难不成还能同您置气不成?”
“这不是服不服软的问题。”戚皇后揉了揉眉心,道:“嬷嬷按本宫说的去做罢,若汪德海派人来了,想来贵忠此番带来的不是坏消息。”
桂嬷嬷只好出去。
坤宁宫闭宫半月,不知多少人在等着皇上废后,她可得盯紧了。
此时的乾清宫里,嘉佑帝看完那封密信后,已经沉默了好半晌了。
贵忠大气不敢喘,默默地等着嘉佑帝发话。
“朕吩咐你办的事,就此作罢。即日起,你便回来宫里伺候。”
果真如太子说的,皇上看完信后,的确并未发怒,简直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贵忠躬身应“是”。
嘉佑帝又道:“让汪德海去坤宁宫请皇后过来。”
贵忠领命而去。
他一走,嘉佑帝忍不住握拳抵唇,又咳嗽起来。
他咳得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整个内殿都充斥着他闷沉的咳嗽声。
好半晌,他终于放下手,从厚厚的奏折里抽出被压在底部的画像。
画里的姑娘明眸善睐、眉目如画,笑起来时像春花般娇艳,又似秋月般娴静。
那日戚甄便是带着这画像过来乾清宫,问他那场雪崩是不是他派人做的。
“这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你还夸过她,说她在扬州的义举有外祖爱国忧民的风骨。”戚皇后拿过他的手,将那孩子的画像放在他手里,声声泣泪:“你看看她,萧衍,你看看她!她生得多好啊,又像你又像我!你怎么忍心?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戚皇后泣不成声。
花瓶、香炉被她砸了一地。
嘉佑帝始终沉默着,默认了那姑娘的死讯。
贵忠传来的消息是那孩子刚从马车里救出,还未及查探她的伤势,她就被人抢走了。他不知抢走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是以他宁愿让戚甄和太子都以为她死了。
他本就是这般打算的,不是吗?
太子明知那是他的堂妹,却依旧不曾放弃过娶她的心思。
大胤未来的国君怎可有与族妹乱伦的丑闻?
戚甄没说错,他的确心狠,在太子与那孩子之间,他选择了太子。
可现在事情又有了变数。
嘉佑帝望着手里的信函,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怎敢写下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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