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山叹气,“好歹我也算是他半个先生,他这样我多少是心疼的。”
傅氏哎呀声,“你这一说,我倒也纳闷了,陆家侯爷没了,这陈老夫人怎么也没出来操办,只叫瑾瑜一个忙前忙后,多不像话。”
顾淮山咳嗽一声,“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还是别议论了。”
傅氏手中帕子挥挥,“可不是,别人的家事,你我少管。”
她话里颇有些阴阳怪气,顾淮山听的不自在,正想跟她吵两句,令玉从外头进来,低声道,“国公爷、老夫人,都察院的袁御史过来了,说陈家状告陆大人不仁不孝,将陆侯爷赶出家门,这才叫陆侯爷惨死在外。”
顾淮山的手差点打碎茶杯,忙不迭拽着傅氏,“走走走,这还了得,赶紧去看看。”
傅氏冷笑,“你倒积极,前头才说瑾瑜是你的学生,转头就向着陈家,陈家许了你什么好处啊。”
“净乱讲,”顾淮山一甩袖,率先走了。
傅氏哼两声,跟着过去。
灵堂这里站了不少差役,袁御史才把话说完,手一挥,两边差役就准备上前来押人回都察院。
陆恒道了声慢,缓缓道,“袁御史,可否请原告过来?”
按理,今儿陆恒被告,都察院原该直接递了折子给圣人,到时候由圣人来定夺,但先前王承修打人一案,陆恒没有为了王家插手,袁御史一直念着,这才亲自带差役过来,多少算给他留点余地了。
袁御史点头,侧头吩咐两个差役去陈府请陈肃。
陈氏随陈肃一道来,换了身孝衣,头戴一束白花,眼圈通红,虽是过了年轻姑娘的年纪,这身打扮倒衬出了几分凄楚。
顾淮山眼睛刚瞅到她,傅氏执起手中团扇朝他面上一拍,“别人的家事,也没什么劲,现在回府我有事告诉你。”
顾淮山没趣的移开眼,跟她一起回府了,傅氏在路上将余晚媱是他们女儿的事说清了,把顾淮山激动的恨不能当场过去认亲,最后被傅氏好生安抚住罢休。
两人到场。
陆恒跟他们面对面站着,陈氏先道,“瑾瑜,你别怪我把这事告到都察院,实在是你太过分了,老爷终究是你的父亲。”
说着落两滴泪,引得周遭人声议论纷纷,多是指责陆恒不孝的。
这是她惯会用的伎俩,人前装的比谁都仁善,仿佛事事为人考虑,都是她逼不得已。
那会余晚媱被她以立规矩之名,身上打得尽是淤青,若不是陆恒亲眼看到,真当她是真心想教余晚媱规矩。
陆恒凉声道,“墨砚,把人带上来。”
未几,墨砚领了个女人上前,一露面,陈氏和陈肃心底一咯噔。
陈蓉先给陆恒还有袁御史两人屈膝行礼,随后道,“奴婢是老爷的婢女,老夫人所说的世子爷将老爷赶出家门不是事实,老爷当时急着用钱,老夫人便跟老爷做了一笔交易,老夫人给老爷五百两银子,老爷从此以后绝不再踏进陆家大门,这是奴婢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
陈氏心一急,脸上却做出失望的样子,“瑾瑜,你怎能让她来污蔑我?这家中一直以来都是你说的算,我有什么本事叫老爷走?更何况我跟他是这么多年的夫妻。”
陆恒等着她把话说完,眼转向陈蓉,陈蓉接着道,“老夫人不承认,莫不是忘了,您和老爷当初还立过字据。”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据递给袁御史,袁御史将字据打开,陈氏瞧到那字据上熟悉的字迹,眼前一黑,再看向陆恒,对方气定神闲的乜着她,仿佛这一切早就被他预料到了。
陆恒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他叫墨砚提前去陈府附近蹲守,巧在陈蓉带着她的姨娘从陈府后门出来,便被墨砚抓了回来,稍加拷问,陈蓉便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了。
原来余晚媱生辰那天,她喝醉酒被人误扶进东厢房是冲着他来的,只是被陆韶安截了胡。
陈蓉哄着陆韶安去跟陈氏要五百两银子,这钱后来被陈蓉拿去给了陈家换她姨娘自由。
一切都是陈氏在中间筹划的,现今却想倒打一耙。
袁御史看完了字据,道,“不错,这确实是陆侯爷的笔迹。”
陈氏登时站不稳,快要装晕,陆恒身后两个婆子过来架住她,偏不让她晕,陈氏耳边便听到那些贵妇人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蛇蝎心肠,自己的丈夫都能狠心赶出门,还往陆世子身上泼脏水,以前瞧她一副菩萨像,原来是个罗刹鬼。”
“这陆侯爷后院干净,就她一个夫人,也不知怎么想的。”
陈氏脸色忽青忽白,扭头找陈肃,可陈肃发现情况不妙,已经偷摸着溜走了。
她这时才慌了神,挣动着想跟陆恒求情。
陆恒半分眼神都没分给她,对袁御史道,“让您见笑了。”
袁御史将字据还给他,温声道,“陆大人客气,即是你家中事,本官不好参与,请容本官给陆侯爷上柱香。”
陆恒让过身,袁御史上好香便跟他告辞了。
陆恒抬袖往诸位族老拜过,最后巡视一周,跟众人道,“家中丑事,叫诸位看了笑话。”
在座的人们立时噤声。
“今日有诸位见证,我替父亲代笔一封休书,自此陈氏不再是陆家妇。”
陆恒往旁边几个小厮睨过,他们便都伶俐的送上来笔墨纸砚,陆恒提笔写下休书,自有丫鬟过来把休书拿给陈氏。
陈氏望着休书,霎时崩溃,“瑾瑜,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看你妹妹,她还小,离不得我……”
陆恒半侧着眸,“过了今日,我陆恒再没有妹妹。”
陈氏惊愕的瞪着眼,半晌道,“你把璎儿怎么了?”
陆恒一挥手,几个婆子便把她轰了出去,陈氏在陆府门口迟迟不走,哭喊着要见陆璎,陆恒便遂了她的意,让人把陆璎也一起轰出府。
自此陆家只剩了陆恒一人,等他父亲丧事过后,依照大雍律法,陆恒应该为父丁忧解官,但他身居要职,又得圣人看重,圣人便免了他的丁忧1,令他夺情2继续担职。
有族老劝他再娶,都被他挡了回去,此后京中总有传言他忘不掉他的夫人,宁愿做一辈子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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