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还听不懂话,但勉强辨的清大人情绪,她横惯了,在英国公府就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余晚媱和傅氏又宠她,所以这还是头一遭挨了训,她被训第一反应是没哭,反倒张着小手打他,两只手张牙舞爪的,颇有气势。
陆恒离得近,下巴被她打到,疼是不疼的,但感觉这孩子不好管教,想着余晚媱对她的宠溺,也能看得出是个娇惯的,可孩子总得有怕的人才能管住,若不然大了还了得,他立刻板起脸作势要打她屁股。
手还没打上去,余晚媱骤然醒过来,一把从他怀里抢过岁岁,抱着她缩到床脚,极其戒备的瞪着他,“你别碰她!”
第四十五章
陆恒手心出汗, 觉着得解释,但她对自己太过抗拒,若解释倒显得他太自作多情, 她可能都不愿意听。
这时外头传来庄户叹气声。
“庄稼死了大半,今年能不能吃上饱饭都是问题。”
“青天大老爷总不会不管我们, 我去做饭,你逮只老母鸡杀了炖汤, 给他们补补。”
余晚媱急忙从炕上下来, 带岁岁出去。
陆恒便只得跟着她一起出来。
妇人蹲在屋外择菜, 青年刚从鸡笼里抓出一只鸡。
余晚媱忙走近道, “我们只是在这里借宿一两日,吃不得这母鸡,还是留着它下蛋的好。”
“这哪儿成,我收了你的玉簪, 自然要好生招待你们,我瞧你孩子不大, 她一个小娃娃可不能断了奶水,”妇人笑道,眼睛瞅向陆恒,也跟他笑笑,“这位小哥不也伤着,这母鸡也能让他尽快养好身子。”
陆恒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是只鸡, 之前在府里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英国公府更是奢靡, 就算流落到这里, 吃只鸡犯不着畏手畏脚。
余晚媱瞧向他, 他一脸的淡漠,眼底透着凌然孤高,富贵乡里的金贵人,他体会不到人间疾苦。
她倏然移过眸光,面色不是很好。
陆恒当她抱久了岁岁会累,转身进屋找凳子。
这屋里没几件像样的物什,桌椅板凳破的破旧的旧,他挑了个稍微看的过去的杌子搬出来让她坐。
余晚媱此时已恢复平静,躬身坐下。
青年在打理鸡,咽着口水笑,“我们还沾了一点你们兄妹的光,也就过年能吃上肉,这回跟着杀杀馋。”
陆恒愣了下,他知道百姓日子清苦,但没想到苦的没肉吃,也不知这话是夸大了,还是这家人当真穷的揭不开锅。
他们夫妻俩手脚快,都没让余晚媱和陆恒帮忙,一个生火一个炒菜煲汤,烟囱里冒着青烟,还能听到他们在灶房嘻嘻哈哈笑,日子过得虽紧巴巴,但他们感情却好的让人羡慕。
岁岁玩了会余晚媱的头发,又饿了,她起身进去小房。
留陆恒一个人在门前干站着,他们都有事做,只他像个废人,哪里都不需要他,从他记事起,他是陆家嫡嗣,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肩头的担子很重,有时候会被压的喘不过气,他曾经想过逃避,但陆家不能没有他,他是陆家的主心骨。
现下在这样的境地,他陡然发现,有没有他,余晚媱都能过的很好。
两刻钟后,饭菜陆续烧好了。
妇人和青年把饭菜端上桌,余晚媱出来时,那妇人正舀了碗鸡汤放在桌前,招呼她,“妹子快来喝汤。”
余晚媱笑了笑,弯身坐好,那鸡汤很浓稠,妇人舀了不少肉在碗里,她心里很感激,吃的更不是滋味。
每人一碗鸡汤,桌上剩下的菜都是素食,陆恒撩下摆坐到余晚媱右侧,看那桌子菜着实品色不佳,就是鸡汤也没多香,但有上次吃馒头的经验,他也不会表露的太明显,吃的少且慢。
不过还是被余晚媱看出来,他一个成年男人,岂会吃的那么少,无非是饭菜不合口味,他这位官老爷能忍住不言语,都算是给在座小民面子了。
陆恒问俩夫妻,“不知这附近可有街市,我们想买辆马车。”
“离咱们这儿最近的就是五口街,坐牛车一个时辰就能到,走路过去得要三个时辰,”青年道。
陆恒和余晚媱都有些惊愕,这地方当真偏,他们要想离开,还得要这家人引路。
“你们若急着赶路,正好我后日赶集,顺道送你们,”青年笑道。
陆恒点了点头,才住一日,这家人甚是好客,凡他所求,都尽力满足,百姓果然纯朴良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我刚刚听你们说,庄稼死了大半,这么严重有没有上报给官府?”
青年扒了口饭,“前一个月我们村里的里正就走了一趟衙门,官老爷只说让我们不要怕,朝廷是不可能不管我们的,也不只我们这儿,沧州这方圆百里都不下雨。”
陆恒沉思,若真有大灾发生,朝廷必定下拨粮款,但据他所知,这几年虽富足,但圣人也说过,国库空虚,每年各地小灾不断,还有边关军将供养,这些钱都从国库出,国库进账多是地方税款,其中最倚重盐铁税钱,王家倒台,那些家私至少能给国库蓄点力,只要这旱灾影响不大,应能稳住沧州。
那俩夫妻吃的快,妇人叮嘱道,“你们吃着,我们还得去地里补种秧苗,碗筷就放这儿,等我回来再收拾。”
余晚媱哎一声,继续喝着汤。
陆恒看他们背着箩筐,急急忙忙往外跑,心里难得生出些许可怜,这些百姓活的太苦了,当真是朝不保夕,战战兢兢。
余晚媱剩了一点鸡汤,端起来进小房喂岁岁。
陆恒草草吃完饭,撂下筷子,也进正屋往自己肩头抹伤药,那妇人给的伤药很管用,伤口不流血了,相信再搽上几回,就能结好痂。
屋外听到碗筷声,他以为是那对夫妻回来了,便走出来,正见余晚媱在收拾桌子。
陆恒踱近皱眉,“这种事用不着你动手,那位大姐不是说回来她收拾吗?”
桌面有油,黏糊糊的,她攥着抹布很认真的擦拭着。
陆恒看不下去,朝她伸手道,“我来吧。”
余晚媱眼睫微动,抬手将抹布塞给他,端着一盆子碗碟进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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