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兵走远,元贤低吼着踹翻了帐里的长桌。
“参将好大的火气啊。”
元贤心中一颤,忙换上一副稳重的面具:“刚才不小心碰到桌案了。”
他笑道:“不知陈总兵来有何事?”
陈璜自顾自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理袖子:“元参将还不知道吧,昨日咱们的顾四副将带着一支骑兵出营了。”
元贤眉心一跳。
陈璜笑眯眯望着他:“你说若是顾四副将剿灭敌人,这军功算谁的?”
元贤不傻,他听明白了,当即反驳:“不可能,将军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他能从一个小兵爬上来,除了他自己努力,还有骠骑大将军的赏识。
陈璜捻了一缕胡须,“那就等着看罢。看看这功劳最后落到谁头上。”
他起身离开,快出帐门时忽然驻足,冷嗤道:“若咱们的大将军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这军营也不会是他顾家的一言堂了。”
话落,大步离去。
元贤落寞地倒退两步,口中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又过一日,顾家三房的顾大郎来到元贤的营帐。
元贤起身恭迎:“少将军。”
三房大郎点点头,他坐下跟元贤寒暄一番,然后切入正题。
元贤之前打探的消息的确是北狄的圈套。
元贤骇的跪下:“少将军,属下有罪,还请少将军责罚。”
三房大郎扶起他:“元参将也是被蒙蔽了。不过战场消息关乎人命,还望元参将以后仔细分辨。”
骠骑大将军还是很看重他这个提拔上来的属下,怕元贤多想,特意派子侄过来宽元贤的心。
军营是个严肃的地方,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不能乱来。无功无过则赏罚,必然难服众。
但元贤为了打探北狄踪迹,确实尽心尽力,未免寒了人心,顾二将军打算走私库安抚属下。
元贤看着递过来的木盒子,惶恐地往回推:“少将军,属下愧不敢受。”
“拿着吧,你还要养家。”
三房大郎又捧了元贤几句,这才离开。
是夜,陈璜寻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元贤不语。
陈璜半点不客气的打开木盒子:“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其实不少了,盒子里的银子能抵元贤三月俸禄。
如果不是顾二将军辨别真假,元贤贸然带兵前往,损兵折将,别说银子了,最后命都得搭进去。
陈璜轻蔑地合上盖子:“他顾家男儿单单嫡系就有近十人,更别说心腹若干,军营里的职位有限,咱们大将军难道不紧着自己人?”
陈璜看着元贤脸上的挣扎:“你的确是被大将军赏识过两回,但难道不是你自己用命换的军功,人家就动动嘴皮子。”
“贤弟啊,有时候想想真不公平。流血受伤的是咱们,高官厚禄的却是那些公子哥。”
元贤本能想反驳,不是这样的,顾家的儿郎们不是孬货,每次征战,顾家男儿都率先冲在前。
甚至有好几次差点折在战场上,幸好顾家兄弟齐心,愣是把人从死亡边缘拽回来。
顾家儿郎的官职是他们用实打实的军功挣来的。可是…
“顾家真是一座大山啊,我们这些小兵小将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陈璜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或许咱们就是贱命吧。”
元贤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塌,是啊,何时到头。
说不定他这辈子到死也就是个参将了。
“对了贤弟。”陈璜忽然转了话题:“为兄记得你家小子今年十二了吧,好家伙,壮的跟头小牛似的。他要是入伍,有你这个当参将的爹罩着,将来肯定比你差不了。”
“不像我家的臭小子,文不成武不就,注定没出息。”
后面陈璜说了什么,元贤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儿子。
他有两个儿子,大的12岁,小的9岁,个头力气都随他,又壮实又聪明,若是入伍,将来肯定比他强。
但是陈璜的话再次盘绕在他脑中:顾家就是一座大山。
顾家的子嗣太繁茂了,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再加上顾家的亲信,太多人了。
或许在外人眼里,他也是大将军一派,可他享受到的好处太少了。
若是顾二将军知道他果刑信赏,处处依律行事,严明军规,最后在元贤眼里却是这么个形象,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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