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来时的小径上,正正挂在拐角处的枝杈上,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拿下来瞧一眼的吧!
对着这仆妇,林婵一时不知从何处解释,或说也没必要同个下人解释,于是林婵转而对姬崇望道:“老爷,我今日之所以来,全是因顾姨娘相邀,可我到时便见亭下点着油灯,谁知过去一瞧,就已经见顾姨娘横在水中,这才派人去知会老爷,我若是想害她,何苦要亲自老远跑来别庄?!”
孙嬷嬷哭得累,小声呢喃道:“姨娘与老奴都困在别庄,如何邀夫人来,何况夫人又怎会因姨娘随口邀约而来呢?”
林婵深吸一口气,“那是因为——”
林婵攥了攥手心,对着姬崇望道:“姨娘同我提起了十七八年前一桩旧事,我需得亲自来问一问,这事老爷也知晓。”
姬崇望对顾柔的死说不上痛心,至多是有些淡淡的可惜,正思忖今日之事如何善了比较妥当,听到林婵这番话,却是一顿,猛地看她。
长久的静默之后,姬崇望挥退了孙嬷嬷。
夫妻两人四目相对,半响过去,姬崇望才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婵攥着拳头,说:“她知道姬玉瑶非我亲生,还知道当年有另一个孩子存在,我怕她胡言乱语,本是要来探探口风,哪知到时竟是如此……那长亭围栏矮小,雨天地滑,谁知道她是不是失足落水,我没事去害她做什么!”
这话半真半假,林婵掩去了其中一桩秘事。
姬崇望拧起眉头。
这事烂在他心里,也已经许久没再有人提起了,虽林婵过往作为时时都提醒着他当年之事,但夫妻两人很久没有将此事宣之于口过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他更不曾与顾柔说过此事。
林婵道:“会不会是喝醉时——”
“不可能。”
姬崇望想也不想这么说,心里藏着腌臜秘密的人是不敢放任自己喝醉的,何况是姬崇望这样谨慎之人,他已经许多年不曾饮过酒了。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似都不明白究竟何处出了披露,可就在这时,姬崇望忽然看向林婵,那目光淡淡的,却带着审视,“她只与你说了这些?”
以他对这个夫人的了解,在明知最不愿事态扩大的人是他的情况下,她应当巴不得告知他此事,最好他能一怒之下,永远将顾柔困于别庄,又怎会深夜独自冒雨前来?
不得不说,姬崇望是极其敏锐的。
平日林婵虽爱小打小闹地犯作,但被他这么凌厉一扫,难免犯怵,眼神闪烁地瞥向一边。
姬崇望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婵攥着锦帕,呼吸都有点急了,却只蹙眉看着油灯,缄口不言。
万嬷嬷见状,“唉”地叹了声气,着急道:“夫人呐,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官司面前,还藏着陈年旧事做什么?”
说着,万嬷嬷便去林婵袖袋里寻那封信纸,林婵拦了一下,却还是让嬷嬷找了去,眼看那信纸到了姬崇望手里,林婵咬紧牙关。
姬崇望蹙眉,是不解的神态,“这千芳阁是何处?与那孩子有什么关系?”
但“千芳阁”这三个字,凭着字意却是不难猜出是个什么地儿,姬崇望似卡壳了一下,攥住信纸,闭了闭眼说:“你与我说实话,当年我欲送那孩子离京,是你自告奋勇要亲自送,那年城外闹饥荒,流民四起,你说人丢了,是真的丢了?”
屋外冷风阵阵,雨并不很大,揉杂在雾里,姬玉落站在窗旁,很快就湿了鬓边。
她抱手靠在青墙上,眼里含着并不真实的笑意,指腹间捏着根细细的枝干,来回碾转着,好玩似的,旋即凑近嘴边一吹,那蒲公英的绒球便在风中扬起,飘得很远
她仰头看,视线也随之失了焦距。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都在同一章出现,就也算是同框了(狗头
第11章
花窗上,油灯把两道相对而立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婵看着姬崇望,眉眼亦有淡淡的哀伤。
面对男人冷酷的质问,她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又攥紧,又松开,心中像是有什么隐忍了许久的东西,在这一刻蓦然爆发,她迎面对上姬崇望的视线,含泪一笑,“对,我是故意将她弄丢了,那又如何?姬越山,当年是你对不住我的!”
四目相对,姬崇望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你到底把人送哪儿去了。”
林婵只梗着脖子看他,这长久的眼神对峙里,似勾出了一段谁都不想再提及的前尘往事——
二十年前,那时还在显祯年间,阉党尚未到如今这般只手遮天的地步,但也隐隐有了僭越的苗头,于是显祯帝为打压阉党,转而重用起了文臣,当时但凡有点真本事的,都会受到重用。
贤才逢明时,可以说,那几年是读书人的盛世。
是以参与科举想要入朝为官的读书人愈发多了,姬崇望当属其中。
彼时林父供职于翰林,手下门生无数,其中最得他青睐的便是姬崇望。
林婵因此常听到此人名字,却并不太当回事,世家贵女正当花季,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
林婵第一次见到姬崇望,是在林父的书房外。
炎炎夏日,蝉鸣鸟叫,年轻人就着一身陈旧却干净的白色薄衫,抱着一摞书站在廊下,太阳的光线自树梢跳落于他高挺的鼻梁上,犹如给他渡了层淡淡的圣光。
而他只朝她拱了拱手,便径直从她身侧走过,那样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或许是那时意境正好,又或许是被那张俊脸所惑,总之故事最终落于俗套,林婵对他动了心。
林家小小姐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模样有家世也有,便是在京都这样的美女如云的地带,身后也依旧跟着一大堆追捧之人,这她还是头一回放下身段去追捧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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