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越是这样,怀中的白川就越是惶恐不安。他还不曾见过来自他人的,真正的好意。在自己沦为质子时,被分配到自己这处的下仆自知没有得到提拔的机会,便心怀怨恨。他们会故意送来精美的饭菜,却在里面掺上巴豆,会在冬天送来看起来足量的炭火,却都是故意浸过水受了潮,一点起来就会产生呛人的烟雾。
宫中之人折磨人最有一套。不致命,却能让日子足够难过。
待到自己沦为了奴隶之身,日子便更加苦不堪言。如果说从前的折磨还不敢明目张胆,那么成为奴隶后,几乎每一天睡着后都不知能否再见到明日的朝阳升起。
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是闭口不言。可就算是这样,那些心理扭曲的,掌管奴隶的阉人,依旧动辄便会用他们这些奴隶撒气。
奴隶不是人,就算是打骂致死,也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编上一个,直接拉到乱葬岗去挖个坑,草草地埋了了事。
他还学会了不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常年的压抑和粗暴对待几乎泯灭了这些奴隶的人性,尤其是斗兽场中的那些人,几乎只是保留了作为生物的原始生存本能。在斗兽场的后院,为了半块黑色发硬的口粮而杀死一个同类的场景,也并不少见。
白川总是在想,若非皇宫中绝对禁止吃人这种行为,这个奴隶窝里,怕是已经成了地狱般的修罗场吧。
现下自己被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女子抱在怀里,说不定待会就有什么更惨烈的痛苦等待着自己。他听说,有些越是身份尊贵的小姐少爷,背地里折磨奴隶下人的手段就越多,也越痛苦。
胡思乱想的档口,齐烟已经稳稳地抱着他,步行走到了宫门口。守卫都接到了这位祁安郡主今日从斗兽场里带了个奴隶走的消息,倒是也没多过问便开门放了行。
皇宫门口的一片场地,停着不少今夜来赴宴的官家马车,齐烟一眼就在其中找到了靖南王府带有雄鹰徽标的那一辆,抬脚朝着它走去。
白川也是看到了那些马车,待到齐烟抬脚朝着那里走去时,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浓厚。他知道有些贵族会将买来的奴隶捆住双手,拴在马车后面跟着一路跑回去,若是中途奴隶体力不支,便拖在后面拖回去。
他清楚自己的此刻的状况。也清楚自己绝对不可能活着到达这位贵族小姐的府上。
可他依旧紧咬着下唇,不肯像条卑贱的丧家之犬一般,乞求新主人几乎不可能的一点怜悯,他清楚低贱肮脏的奴隶,是绝对不配触碰到这些贵族精致华美的马车的。
他们这种人,只会享受自己的乞怜,以自己的痛苦为乐。
齐烟正要登上马车,却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之人细微的战栗。尽管努力克制,却依旧有抑制不住的颤意泄露出来。
齐烟自是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条宫道上,怀里的白川脑中竟已经飘过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她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寒冷,便更是加快了脚步,一上车就拽过备在马车车厢中的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连声催促车夫要把车驾得又快又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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