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水手已经嗅到空气中潮湿的气息,百慕大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 说变就变。
海风乍起, 海面不安地翻滚,之前成团的云朵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聚集,汇成高耸的云山。
云层底部沉积铅灰的色块, 那里绝对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前方,两头抹香鲸依然在和幸存的捕鲸船玩猫鼠游戏,费谢曼仿佛又回到那个闷热的下午, 他站在倾覆的渔船上, 举着鱼叉和一头灰鲸对峙。
浮沉的海浪间, 他看见一双疯狂的眼睛。
以前,邻居家的狗得了狂犬病, 六亲不认见人就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或许他是唯一还直立着的人类, 灰鲸的眼睛缓缓转动, 落在他身上。
这架势,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求生的意志力让费谢曼发挥出从未有过的弹跳力,他高举鱼叉,跃上灰鲸的脊背, 对准换气孔,狠狠扎进去。
半根鱼叉都扎进皮肉之中,灰鲸翻滚挣扎,费谢曼强忍恶心, 死死抱住鱼叉柄, 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灰鲸终于在血泊中停止挣扎, 他赢了。
然而事情没有结束,当死里逃生的渔民们带着大船回来收尸的时候,发现一头灰鲸幼崽在母鲸的尸体旁打转儿,见人也不躲开。
“能不能放了它?”费谢曼于心不忍。
“买一送一,这可是上天的恩赐。”船长当然没有同意,喜滋滋地拖着一大一小两头鲸鱼返程了。
这不是我的错,正当防卫罢了。他安慰自己。
可是但是母鲸确实是你杀死啊,母鲸不死,幼崽也不会死,这都是你害的。心头总有一个声音在喃喃低语。
费谢曼一上岸就忍不住干呕,随后是长达半个月的失眠,一闭上眼睛,耳边就萦绕着鲸鱼的尖啸。
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船队,回到家乡靠打鱼为生。
他变成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日日夜夜的祈祷,终于骗过自己忘记这桩罪孽。
即将来袭的风暴、发疯的鲸鱼、破碎的船只……这一切都像是那天的场景重现,他逃避了十多年,终究没有躲过宿命。
这一定它们降下的审判!终于……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费谢曼的内心无比沉静,反而有一种解脱的轻松。
可是——
“传闻,传闻果然是真的,这些爆炸镖上真的有诅咒!”
阿列克谢的牙齿不停地打颤,漂亮的灰绿色眼睛里蓄满恐惧的泪水。
费谢曼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地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这孩子虽然胆小了点,叛逆了点,但是他的双手还是干干净净的。
少年的三观被乱七八糟的环境带偏,等他见识到海洋的恐怖,就不会妄想挑战自然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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