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照渡再次坐上步辇被抬进宫门。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道中途,他遇到了刚从御书房里出来的孟方。
原兵部尚书被他杀了以后,孟方被擢升为尚书,绯红官服上的补子从孔雀变为锦鸡,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抖擞英姿。
“阿翼临出征还跟我说,回来要抓你这个大忙人到松川酒坊不醉无归。”
孟方亦与刘翼同营,二人是同乡,一文一武,都是靖王军中不可多得的能人猛将。
沉照渡喉结滚动,被沉霓为他掩埋的颓丧又浮上水面,但人多口杂,言多必失,他只淡淡道:“陛下会记得他的。”
但如果萧鸾不杀贺洪,他会杀。
*
御书房内,萧鸾的御案上杂乱无章。行军图,奏折,还有各样信件堆成形状各异的小山,而山后的萧鸾眉宇间皆是愠怒。
“参见陛下。”
“赐座。”
萧鸾单刀直入,准确无误从群山中抽出一封信件交给太监:“这是和军报一同送回来的密函,说的是第一场战役的概括。”
沉照渡接过信件抖开,一目十行,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吾以云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其后,救后则击其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
萧鸾冷笑:“这战术一点也不新鲜,朕与你也用过无数遍。贺洪这样的老将竟然还要强攻,蠢得不可饶恕!”
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沉照渡指着信上陌生的名字问:“阿玉奇是谁?”
他和萧鸾在漠北待了几年,那些部落首领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这个阿玉奇闻所未闻。
“他就是学赫连勃勃打迂回战术的耶城首领,此人还会我们的官话,身边的人也是中原人面孔,要混入营中易如反掌。”
“这个阿玉奇也是?”
“不清楚。”萧鸾示意他看下一页画着人像的信纸,“他一直蒙脸,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沉照渡看着画像里那双狭长凶戾的眼睛,闻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气味。
“能熟读各朝史书兵法,此人必定在大裕待过很长一段世间,说不定还是被流放的罪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萧鸾又让太监把沾着些泥点的无常簿递给沉照渡,“当年在漠北打仗时朕留了一手,派了几命精兵在耶城打探消息。这就是他们递回来的消息,里面记录了阿玉奇过去一年使用过的战术,你可以参考一二。”
沉照渡接过无常簿,没有翻开。
萧鸾定定地看着他,倒也没有没有生气,看向旁边正在拟旨的秉笔太监:“贺洪朕必杀无疑,并打算将左右都督府合二为一。等你胜仗归来,就是统领左右二府的大都督。”
“陛下知道臣所求并非这些。”得到想要的结果,沉照渡才抱拳行礼,“贺洪不杀,难息将士怒气,臣愿当监斩官替陛下分忧。其次……”
他展露进来后第一个笑容:“替沉霓换个身份,给我俩赐婚吧。”
如果沉霓以贵妃身份嫁给他,只会受万民唾弃,他不想沉霓受任何委屈,想和她光明磊落地走在大街上。
而且封无可封,离死亡就只差一步,他不想失去沉霓。
他从来不是什么有远大理想的人,从遇见沉霓的那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只在为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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