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淡淡看了眼他,低头挑出菜里的辣椒,平静道:“我记得贵府的菜肴也格外可口,许是令尊得了许多新地,连府里的厨子都替他欢喜,做出的菜怕是都督府里都比不上呢。”
他这话一出,那人瞬间变了脸色。强占土地是重罪,严重了说有包藏祸心的嫌疑,他怎么敢让都督知道。此时看着顾澈一副唠着家常话的柔和面孔,他更是再不敢开口,生怕以此连累了家人。
司长自然听出了这其中的弯绕,又夹了一块笋放在他碗里,话语里却并不友善,“喜欢就多吃些,听说顾主事师从胡昌先生,那他可教过你不要拒绝别人的好意吗?”
顾澈眸里闪过一丝不悦,却也快得无法捕捉,他放下筷子,转而取了一双新的,夹起那块笋递到腰间,声音和煦:“尝尝。”
女孩吓得手指揪紧了他的衣服,却瞧见他眼里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带着些柔情蜜意,让人忍不住化在里面,便大着胆子张嘴叼走了那块笋尖。
他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手,下一秒便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家师博古通今,只是晚辈愚钝,只学会了一句。”他将女孩挡在身后,冲司长颌首作礼,轻缓道,“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是在骂在场的人面目虚伪,没有操守,一时间所有人都铁青着脸,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敢反驳,顾澈环视了一圈,头一次露出了鲜明的情绪来,他满眼厌恶,目光最终落在司长脸上,“多谢司长美意了,兴建学堂的事,还请司长好好考虑,毕竟黎先生格外看重此事,想必您也不愿意要他失望的。”
话说完他便扭头离开,女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出了包间,刚才合上门便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紧接着是一阵瓷具被砸碎的声音,她下意识抖了下。
肩上落下一双手来,顾澈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似乎又觉得这样不甚礼貌,很快便收回了手。
龟奴抬了抬眼皮,探究地看向这边,顾澈移步挡住他的视线,偷偷将几块铜元塞进女孩手里,扭头对他道:“她伺候得很好,是我身体有恙无法行事,你回去如实报告就是。”
他这样淡淡几句,却免去了女孩将要遭受的一顿毒打,女孩感激地含着眼泪,当下就要跪下去给他磕头,他慌忙扶住了人,无奈道:“不必谢我,快回去吧。”
女孩再次坐在龟奴肩头,晃晃悠悠地回去。他这才有空打量起自己来,墨蓝的长褂上扑上了几个手印,油腻腻地泛着光,染得那一片衣料发黑,是方才司长搂他时留下的手印。
他胃里又有些翻腾,即使已经过了三天,粘腻的感觉还是时时缠绕,令人生厌。
那天之后他便辞了主事一职,写就一篇关于教育普及的文章发表在报,文章字字恳切,诚心感谢司长为民谋利,免收学费。逼得湖北人人夸赞司长贤明,走出这一步时他便没有想要仕途明珞,反正这官场污浊他看了也生厌,倒不如专心于文学。
而司长纵使想寻他麻烦——他文章一经发表便被各大报纸转印,其间明确列举了政府拨款及建造项目,人人都知他是因司长贤明自愧不如而甘愿辞职,司长更是不敢轻易折腾他,最终也只能咬碎了呀牙往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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