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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柔弱恬静的,顾澈从没见过她生气,也从未见过她强硬的一面,她似乎总是温婉的神情。

但这样的人,却在义和团冲进温家时,毅然挡在前面。

当时温昀尚在皇宫,温铎之正在广东做都司,家里的仆人胆小,是林姨娘挡在他们面前,痛斥义和团“技不如人,反倒盲目排外。”

后来温铎之及时赶了回来,才避免温家被砸的命运,从那之后林姨娘就一病不起了。

温十安那样的神色,太像林姨娘了。

那个女人在温府里被关了大半生,到死也没能逃开温府。顾澈常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哀愁,那是挣扎下流露出的无力感。

感到苦了,那是尚在挣扎,感到痛了,只是还未麻木。如今对于那个薄命的女人,顾澈心里油然而生的只有尊敬,她无时无刻不身在温府,却没有一刻真正留在温府。

“你想逃对吗?”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温十安惊愕地看着他,又听他道:“你想不想逃离温家?”

温十安愣了下,忽然讽刺地笑了笑,道:“我和他们一样,温家的根在大清,我逃不掉的。”

“可大清已经亡了。”他沉声说,“十安,若非有你,我如今也不过是乱世里的纨绔子弟。是你教我,要石以砥焉,化钝为利,你告诉我,要轻身重义富贵浮云,乃至要保天下无事护人民太平。可你怎么能轻易就忘了?”

温十安紧抿着唇,神色里有些怒气,似乎在怪他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些话,他厉声道:“我没忘!可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谁?衣食无忧的小公子,做什么都会有人支持,你要什么没有。可我早就烂在这里了。”

“顾澈,你就当我从前年少,无知狂妄,也别再提旧事了。”温十安说完,别过了头,一副不愿再聊的样子。顾澈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被他噎道:“行了,我也累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顾澈叹了口气,只能替他轻掩住门,走前轻声提醒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待会千万记得喝药。”

他垂着头在门外站了许久,心上像被凿开了一个洞,风一吹,便生起穿过血肉的悲鸣。

他认识的温十安,意气风发,立志从政,说得出“愿山河大地海清河晏,康衢烟月”这样的话,干得出“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的君子之举,可如今这个人浑噩度日,余事两耳不闻,他便觉一阵巨大的茫然。

他幼时在温府的每一天,都是温十安教予他行文落笔,他也算是很有天赋了,却被先生评价“才气有余,锐气不足。”

说起来,温十安那样的锐气潇洒,在文学,甚至在官场上,都难找出第二个来。

他仍记得幼时温十安以文采闻于京都,和硕肃亲王来府中拜访,温十安连见也未见,桌上只留了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就带着他溜出府买糖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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