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拍了拍肩上的雪,说这雪景也美,值得一场风尘仆仆。
其实他并不在意时节,也不在意流萤,只是想给自己寻个留存期盼的去处,好让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他有时会想起那位在上海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兰,盲眼的姑娘守着空室等她的青哥。
那时他曾对温十安说,生活要有盼头,便只好相信亡人仍在。
现在回忆起来,一时竟然不知生离和死别哪个更为难捱。
他和灵谷寺的住持一来二去成了好友,无事时就来陪住持打坐,住持手里的念珠在诵经声里轻轻转动,他就继续盘那根桃木簪。
住持给过他一串念珠,他笑着婉拒,说自己已经习惯了。
住持常带他接见香客,前来上香的人叫他顾师父,也有姑娘嗔怨他寡言少语。
他方才惊觉,自己似乎变了许多。
从前他最不怕与人周旋,如今见了人群反倒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好似那些繁华喧闹如针,会扎在心口。
寺里养了只猫——倒不是养,只是野猫游荡至此,他们时常喂食,动物有灵,就在这里安了家。
猫和他混得很熟,常来蹭他的裤脚。
住持打坐时分明闭着眼,却好像能周晓周围万物生长,在野猫悄无声息地靠近时,会提醒他,说她来了。
然后他的裤脚就会被一只小爪子轻轻地挠。
他低头看了眼,继续盘那支桃木簪。
住持说他身上有佛性,这很难得。
人皆有欲望所求,从无例外,而佛者所求,天下苍生。
顾澈在猫想要撕咬裤脚时移开了腿,抬手拍了下这个不老实的小家伙。
他说佛法静心,只能救己,不能救人。
这是温十安告诉他的道理,若要康衢烟月,只能自己去造。
夏田寿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从逐渐混乱的字迹中就可见一斑,顾澈只知道他在写一篇文章,还是自己帮忙取的名字。
《遥远的共和,眼前的共和》
最后一封信似乎是夏田寿的好友写来的,端正秀丽的楷字,附上了夏田寿临走前写的一句诗。
“倘见玉皇先跪奏,他生永不落红尘。”
字迹癫狂潦草,顾澈废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来了。
信上说,那篇力求共和的文章呈上政府,夏田寿却被连人带纸地赶出来。
顾澈没能见到那篇夏田寿说的“至诚之作”,文章被夏田寿亲手烧掉了,并以这条垂老之躯葬送纸上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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