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来着,末日不是戛然而止的终结,而是悄无声息的消亡。
闻海从案发现场回到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眼前忽地一片漆黑,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紧跟着他准备进来汇报进展的小丰和晓月前后脚响起了两声惊呼,听见动静的柴凡文从旁边办公室走出来,头皮都快炸了,连忙说:“先别动他!闻海,还清楚吗?”
去揉眼睛的手冷不丁在鼻子那里摸到一手温热,闻海扶着门框站起身,舔了下嘴唇,不在意道:“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我扑街……纸巾呢?”
接过晓月心惊胆战递过来的一整盒抽取纸,闻海胡乱抓了几张捂在嘴上,喉咙里因为止不住的鼻血泛起了极重的血腥味,熏得他难得正常装了顿早餐的胃有点想往上冒酸水,眼前还是明暗交替的重影,天旋地转的晃荡。
被刑侦队一行人押着强行拖去了医院,楼上楼下做了快一整天的检查,化验报告单厚厚一叠,病因病症也长到医生说得口干,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还是回家静养几天的好。”
“您本来本身身体底子就不好,早年受过严重外伤,脑部和肺部的后遗症也没得到很好的调理,现在这么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对您的身体状况损害是极大的。”医生洋洋洒洒写了快一页的药单,嘴里还不饶人地念叨,“您现在还不到四十,就出现这种情况,再不好好调理,以后怕是会更严重的。”
陪着闻海的唐清本想应和几句,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起头,咳嗽几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
闻海替他把话说了:“医生,您知道熬夜有多伤身体吧?”
医生一愣:“那谁不知道,熬夜……”
“不。”闻海食指划过自己的眼底,看着对面人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黑眼圈,“我看您脸色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忙啊。”医生注意到闻海便装外套下的警服衬衣,同病相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谁不知道怎么好好活着,这不都给人逼得嘛。”
闻海笑了,放在兜里的手机还在震动,八成是公路上无名男尸的那起案子的事,又是满城风雨的动静,担子又落到了他们刑侦队头上。
让唐清先回市局和柴凡文一起主持案件会议,闻海独自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他搓了下手指,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五分钟前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烟盒,盯着眼前穿着病号服玩变形金刚的小男孩,不知怎么就笑了。
医生的话在“含蓄委婉”的范围内说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他这一身病骨支离,怕是活不到一个能含笑而终的岁数了。
世上为什么总是那么多的为时已晚和生不逢时,那么多的一无所有和过犹不及?从前他龙潭虎穴,刀山火海都滚了个遍,最后逼不得已的死里逃生,还得听旁人夸一句“你命真好”恶心自己,如今他苟且偷生偷出了甜头,该有的想要的终于都握到了手里面,好像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才开始没那么几天,一个休止符就堂而皇之地等在了目所能及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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