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摞接近字典厚度的文件凭空出现在柏云旗手里,他顺着光滑的桌面把那摞东西推给柏悦,说:“这是我的大学老师发起的一个公益组织,总部就在京城,我现在主要负责桐城分部的运作,您也知道这年头做公益都是在烧钱,特别是非公募性质的,虽然我们几个发起人的收入还能维持着,但哪天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因为缺钱关门大吉,不是就难看了。”
资料内容详尽,从组织部门介绍到上年度财务报表再到近年的各种维权成果以及可能产生的商业宣传效应都应有尽有,这不仅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柏悦忽然怀疑柏云旗之所以答应柏康来搅这趟浑水,可能这才是真正的最终目的,但他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总不会是个好名声。
“这些东西您慢慢看,之后会有总部的人和您接洽沟通,我身份有碍,最多就能当个中介,不然落下口舌也说不清楚,具体的运作实施还是不要让我过早知情的好。”柏云旗说,“但提醒您一句,这点股份我真握在手里,分红也一样是往这里面填的,不如您直接把这个好人做了,康悦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正面新闻,这也是个恰逢时机的宣传机会。”
柏悦“嗯”了声,“公益慈善这种事,有机会当然是要做的,我只是在好奇你。”
“我?”
“这对平常人来说不是笔小数目,你真就打算这么送到别人手上?”
“您是觉得我很高尚吗?”柏云旗笑着摇头,“不,这笔钱我拿在手里也不一定花得出去,花出去也一定会很不是滋味,我和柏康和您的整个家庭之间的关系都太扭曲了,往后每年到分红的时候,我看着账户里多出的钱会被迫重新回忆起柏康和过去的一些事情,您看着被我拿走的钱会想起在您不能控制的范围里有个您父亲留下来的□□,您母亲会因为这件事想起这么多年所遭受的不不幸,甚至是您的弟弟妹妹在日后得知我的存在后也会对柏康和您产生不满,因为从身份来讲,我和他们是一样的,甚至他们还比我更光明正大些。这是一个漫长的、折磨的并且会愈演愈烈的后遗症,您从现在开始就该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们不仅永远成不了家人,而且日后还很可能反目成仇。”
柏悦喟叹:“你怎么总是不相信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它不会变好。”柏云旗语气淡漠,“有些事根本没有‘变好’这个选项,您最多要求它不变得更糟。但很遗憾,柏董,就是因为人们愿意盲目相信一切总会变好,才错过了还可以亡羊补牢的机会,您从开始就不该对这件事抱有希望的。”
柏悦无言以对,起身要去找律师回来再商量一些事,她让柏云旗在这里等会儿,那人点了下头,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半个侧影映在墙上,他绝然背对着所有,不是个有希望的样子——他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希望的。
暖气忽然不足,柏悦感到有些冷意,她想起来薛艳梅在医院看到遗嘱时的眼神,原来她从此也是孑然一身。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刚刚在办公室遇见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眼神不再凶狠,沉寂中带了零星的温柔,不等她开口询问,先放低声音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柏云旗的爱人,请问我能进去吗?”
柏悦侧身让开门,这间会议室原则上是不允许总部高层之外的人员进入的,她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只是柏云旗孤零零的背影还太年轻,她有些难过,最好是该有个人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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