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应该是出了城。
车里没人说话,男人在驾驶席上开车,女人坐在后排,大概是靠左边的位置。
没人告诉他,他今天要被送到哪里去;也没人解释为什么女人今天会跟着。
一早上的缺睡和争执,在怒火渐渐退去后带来了疲惫,最后,无所事事的程灼抱着那个脏了的颈枕,靠在车座上睡了过去。
等再睁眼,日头已经换了个方向,驾驶席上的人换成了女人。
程灼原本想问他们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看见是女人在开车便没提。他跟她没话说。
然而渐渐的,眼前的景象又变得熟悉起来。
带着陌生的熟悉。
程灼皱着眉想了很久,没想起来,直到他们的车路过一个火车站,站上硕大的地名提醒了他。
“杨槐?”程灼猛地回头,“你送我来杨槐?”
杨槐镇,位于邻省,开车过来差不多要八小时。
难怪天没亮就叫他起来,难怪他眼看着这会儿日头好像有点偏西。
八个小时!
没了手机,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我要回去。”程灼瞪着那个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你不让我上学就打的这个主意?杨槐是人待的地方吗?”
“说的什么话,这儿是你奶奶家!我的老家!”男人平和了几小时的心火再次被点燃,吼道,“你懂不懂礼貌?啊?眼里还没有长辈了?你奶奶不是人?你姑你叔不是人?他们都能住在这里,就你不行?你天生高贵还怎么的?”
“光宗。”女人看了眼后视镜,语气柔软,“好好和孩子说话。”
“他也得配让我好好说话!”男人强压怒火,“住不住的由不得你,反正你去学校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去你奶奶家清醒清醒——这么些年,你究竟是靠着谁在吃喝拉撒!”
如果不是还要靠着程光宗吃喝拉撒,程灼早就离家出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带来杨槐,除了吼叫,全无用处。
他被强制带到了奶奶家门口,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母亲面前收敛了全部的脾气,弓着腰一脸喜上眉梢的笑。
杨槐镇这边的方言程灼几乎听不懂,他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全然像个局外人。
从能听懂的只言片语里,他猜测程光宗是在跟奶奶说自己留在这里长住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住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他今年高二,如果没休学的话,是刚学完高中全部内容,准备开始全盘梳理复习的阶段。他应该像黄孟辉他们一样每天早上睡眼惺忪骂骂咧咧地去学校,接受一整天的磋磨,然后期盼着放学以后借学校操场打一场篮球,或是两场。
而不是在这里——
程灼抬眼扫过眼前两层高的土房,附近的土房,以及远处人高的不知名植物丛。
风很大,很冷,光秃秃的树梢和灰扑扑的矮房,不像样的土路,听不懂的方言,所有人脸上那一层仿佛洗不干净的泥色,还有远远传来的猪叫,这就是程灼对杨槐镇全部的印象。
——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待售的商品,杵在门口接受屋子里奶奶姑姑叔叔们时不时抛过来的,品头论足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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