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打了个酒嗝,竟是不忍地闭上了双眼,手指吃力地扶住额头以支撑他现在沉重昏晕的大脑。
“同情了吗?这可不像你啊。港口黑手党内部有无数你照顾不到的人,好多如在底层滚爬的人,也没见你每个都关心一遍。就因为芥川好看?因为他的白皮肤,因为他的黑眼睛,因为他的削肩膀?就像林黛玉那样?”
伴随着太宰治的揶揄,中原中也陷入了枯坐深思。这不像他自己吗?他不知道。他搞不明白。他只是想着芥川龙之介。那样的芥川龙之介。纤细的芥川。白得令人心酸的芥川。脸蛋出众的芥川。明明显而易见的脆弱却还要挺直腰板的芥川。
美丽的人。可怜的人。苍白又易碎的人。残忍且些许无情的人。
杯中的酒水底部沉淀着天花板上的倒影。当中原中也放下酒杯时,杯身一时倾塌,那点倒影就如蝶翼上的亮粉般在水波中弥烂翻卷。看着杯底那因反光跃动与水波起伏而交错形成的液光,他又想起了那天在走廊上第一次看见芥川龙之介时的场景。对方好看如画,身影款款。他不舍割下,寝食难安。
随着他的心飞走,杯底的酒光也渐渐呈层叠式模糊起来,一次次水光的聚敛也如潮吞时飞溅的泡沫一般,只开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清涟,随后便在波涛颠摇的心潮中垂落泯灭了。
借着酒意的鼓动,本不想和中原中也起争执的太宰治又开始有了些没轻没重,中原中也又是个容易被激怒的,难得安静一下,结果又想打他一顿了。
于是他揪着太宰治的衣领揍了几拳,顺便在酒馆里酣畅淋漓地发了几下酒疯,才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便走出酒馆打算回家。他不想今晚在这里烂醉一夜,而显然太宰治今晚是想一直坐在那里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想赶快离开那里。
“前辈。”一声细若游丝的呼唤从中原中也背后传来,可明显听出声音的主人中气不足,似有病症,“中原前辈。”
中原中也回头后就看见芥川龙之介站在那里。他有点惊讶对方为何会在这儿,但也没有细问。
“你这么晚还不休息?”
“睡不着。”
“失眠吗?”
“夜深人静时候的风很温和,能让在下和小妹安心地联络通话,无人打扰。也能……让在下想起未曾谋面的父母。”
“什么?抱歉喝了点酒,后半句我没怎么听清楚。”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再不回到家他就要撑不下去了,他不想在芥川面前失态。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匆匆给芥川一个告别,想迅速溜走。
“您喝酒了,醉得很严重。让在下护送您到家吧。”
“我哪里需要护送。”
“只是尽职而为。”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芥川龙之介是太宰治的部下,可放到整个港口黑手党关系层上来说,中原中也比他的位置高得多,也可以算作是他的上司。一个下属看见上司深夜醉得稀里糊涂走在路上,想护送到家是再正常不过的忠职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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