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蕴没说话,散开的油花很快重新凝固,禾真把勺子放到一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着说:“太油了,不喝了。”
李呈蕴对一碗砂锅的死活不感兴趣,于是他站起来往宿舍走,禾真起初走在他旁边,但因为他步子大,禾真很快被落在后面。
天光被大片忽然涌入的雨云遮了大半,落在身前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在跨过井盖的时候完全消失了。
李呈蕴转过身的时候,发现禾真已经被他落下很远,他安静地站在公告牌前,下巴和脖颈连成干净的线条。
李呈蕴折返回去,他揣着口袋站在禾真旁边,看贴在玻璃后的剪报。
风把树上泛黄的叶子吹得沙沙响,一只黑色的小飞虫趴在反光的玻璃上,停了几秒,禾真伸出手把它按死了,被压扁的尸体大喇喇地粘在玻璃上。
“是我爸。”
李呈蕴隔空点了点贴在最中间的那份剪报,低声说:“这几天来学校视察的那个领导。”
禾真转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后半句李呈蕴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但他就是想在禾真脸上看到更多奇怪的表情。
“我爸最看不得这种,什么同性恋,男的和男的相爱,他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李呈蕴顿了顿,视线从告示栏移开,侧过头看着禾真,“让人恶心。”
禾真的反应和李呈蕴想象中一样奇怪,禾真弯着眼睛冲他笑,接着替他把话又补完剩下半句:“恶心到想吐。”
树叶被风吹落,在两个人之间摇摇晃晃地打转,就算这样禾真也没分心,依旧专心地看他,视线穿过如四肢一般纠缠在一起的树杈阴影里。
如果对一个人产生异样情绪会有一个节点的话,李呈蕴应该会在这一秒用笔在这儿画个圈,正式开启一个算不上坚决,但却不可逆的过程。
李呈蕴抓着禾真的手腕往宿舍的反方向走,偶尔有人目视前方走过他们又扭过来回头看,李呈蕴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知道禾真享受这种目光。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学校,穿过没什么人的丁字路口,李呈蕴在玻璃门推开一半的时候回头看他。
“带身份证了吗。”
酒店里木质香薰的味道飘出来,禾真睁大了眼看浸泡在昏暗光线里的李呈蕴,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倒流,禾真开始头脑发晕,但停了一会儿,他还是得十分扫兴地说:“没有。”
抓着手腕的力气消失了,李呈蕴走进去,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在门外。
但是禾真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禾真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很微弱的口哨声,音节短促,尾音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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