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人唤她小姐,具体什么,却又听不明晰。
江琬婉动了动冻得青紫的唇,想说话,奈何走了太久太久体力不支,头一歪,昏过去。
最后一眼,是女子青黑色的斗篷,长袍领口镶着绦子花边,针线细密,露出小片赛过雪白的颈子。
以及那女子的如画眉眼,如夏时初绽的一抹红,望进去,里头似山峦百川,似繁华辰星。
仅一眼,竟再难忘却。
……
“江姑娘。”窦新桂推开门,将她的回忆打散,“顾三让人叫你了,手脚快些。”
连敬意都添几分。
江琬婉匆匆收尾,理了理衣裳头发,跟着窦新桂出了戏楼。
旁边的楼房是她没见过的样式,灯火璀璨。
七年的光景,整条街都被挤满了,剧场、餐馆、杂耍台,还有做绸缎生意的商铺,质地顺软的绸旗子悬在空中,江琬婉还能辨得几个字,那依稀是赠品减价促销之类的字样。
叫卖的老叟推着推车走过去,洋太太们成群结伴,穿着新式开叉旗袍,眼前交织的都是红胭脂和明晃晃的白皙皮肤,艳得很。
恍惚间,又像是置身北平。
她那时候不知晓,天底下繁华城市的夜晚大都是这样,她对夜晚的北平印象最深,自然瞧什么都像是北平。
一辆泛着光的黑亮轿车横在门口。
江琬婉低头迈过矮台阶,车上的透明玻璃降下来,半暗中,她看清了车里的向兴和顾清影。
“上来。”
顾清影开了口,简明扼要。
江琬婉就着敞开的车门,笨拙地弯腰往里钻,心急没留意头顶,猛地磕在门上,一声闷响。
丝丝缕缕的疼,她倒吸了口凉气。
坐在最边上的向兴倒是噗嗤笑出来:“这小青蛇有趣的很,该不会还没坐过洋车?”
挨着顾清影坐好,车外有人替她关好车门。
洋车她的确未曾坐过,卸了妆没遮掩,羞出一片红霞,她只敢小心地拿余光瞥顾清影,又恐接话丢人,不吭声。
顾清影吩咐说:“何叔,先送向少爷回宅子吧。”
“好的,顾小姐。”
被叫做“何叔”的中年男人驶着车,回答恭敬。
恭敬不是蒙着眼睛的一味顺从,倒像是骨子里认定的,钦佩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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