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江岸坡道上长长的阶梯走下去,潮水拍打过来,弄湿了滕煦的鞋尖,冰凉。他刚要往更深处走,就被一个清悦的男声叫住了。
“哎、同学!”那人问,“请问最近的车站在哪里啊?我手机丢了,没法用导航。”
滕煦没有回头,也不是很想理他。
那个男人却还是很执着地问:“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想事情了……但这附近没有别人了,所以我才来问你,真不好意思。”
“时间很晚了,我怕我家人担心,所以着急回去。”
“家人”两个字让滕煦心里稍微有些触动了,他这才低低地出声:“……你沿着芙江往前走,大概再走个几百米的距离就有公交站了。”因为好几个小时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他的声音显得很沙哑。
“谢啦。”那人笑着说,“你也快回家吧同学,都要十一点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滕煦应了一声,那人才离开了。他从校服衣兜里掏出手机开了机,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保平安,然后便回家去了。
直到如今,滕煦每每回想起那天的事时,仍觉得心惊后怕。那时他读高二,正处在青春期,心思非常细腻敏感,发现自己可能不是异性恋这件事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若不是这个问路的人跟他搭了话,他可能真的就投江自杀了。
还好自杀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人世间还有许多东西值得牵挂。滕煦后来也渐渐冷静下来,主动去了解了同性恋这个群体,一点点地接受了现实。不过,他还是害怕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所以这几年来一直把性向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衣兜里手机的震动将滕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了看消息,是母亲跟他说妹妹生病了,让他明天没课的时候回趟家带妹妹去医院看看。
滕煦答应了,但心中却升起一股烦躁来。
妹妹是前几年刚开放二胎的时候才有的,现在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他读高中时父母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个才出世的小孩子身上,对他的关注少了许多,所以滕煦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上大学之后滕煦住学校宿舍,跟妹妹更是甚少往来,对他而言,这个小孩儿简直就像个陌生人一样。
但碍于父母的要求,滕煦还是会照顾她的,毕竟妹妹的出生也不是她自己选择的。
第二天是周三,滕煦只有早上的两节课,上完之后便回了趟家把妹妹带出来,顺便看望了一下奶奶。
滕韵然扎着双马尾,穿着浅黄色的公主裙,身上还背着一只猫猫形状的挎包,打扮得很是可爱。
滕煦牵着她肉乎乎的小手,问:“你哪里不舒服?”
滕韵然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回答:“我昨天吃了好多冰棒,不小心感冒啦,还拉肚子。”
还好,都是小毛病。不过小孩子金贵,还是去医院看一看比较好。
滕煦稍稍松了口气,带着妹妹乘地铁就近去了芙大一院。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碰到昨天那位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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