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穿了件崭新的红棉袄,儿子也穿着深黑长棉袄,即便看起来宽松、不合身,却也从还未来得及撕的标签看出是新买的衣服。
三个人里,唯独父亲没穿新衣,而是裹着件破了袖口的灰棉袄。
估计穿了很多年,衣服里层的棉絮全都挤在了一堆,看着皱巴巴的、脏兮兮的。
即便穿着朴素,父亲却是三个人里笑得最开怀的那个。
他大手抚摸着儿子的头,看着镜头,笑露两排黢黄的牙齿。
搭在儿子脑袋上的那只手也黢黑、布满了不符合年龄阶段的皱纹。
孟黎望着相片上父亲老实、腼腆却又高兴的笑,眼睛忍不住地涩了下。
她眨眨眼,从父亲的身上移开目光,偏到中间的儿子身上。
儿子正值青春年少,十五六岁的年纪嫩得即便身上套着不合适的棉袄也抵挡不住年龄带来的优势。
比起父母的腼腆、尴尬,他站相笔直、挺拔,眼神坚韧、有力,满身从容淡定。
孟黎只看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是高中时期的陈硕——
那个曾被学校许多老师哀婉叹息的优秀学生,被全校学生同情、怜悯的三好学霸。
他是高三3班的班长,是老师眼里的“清北胚子”。
他次次年级第一,年年拿奖学金,是学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可惜。
这样注定前途无量的一个少年却在一场横祸里黯然落幕。
落幕时,不带走一星半点的消息。
孟黎也曾在那场横祸后翻来覆去寻找他的踪迹,也曾为他颠簸过几天,也曾为他的落幕感觉惋惜。
只是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这场落幕。
大概是“天妒英才”?又或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她只知道,她最后得知他的消息是在他退学那天。
只是那时,他身上早已经流言缠身——
【父亲工地出事,母亲另嫁他人。】
【年迈的奶奶伤心欲绝,痛到病倒在床。】
【早年父亲修房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全都堵在家门口要债,否则不让父亲的灵柩上山。】
【陈硕退学。】
每一条流言背后都是孟黎不敢深想下去的真相。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很难想象,很难想象当年年仅18岁的陈硕是如何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变故的。
也很难想,他是怎么面对家破人亡、被人议论的境况。
是如何应对那些人的催债,又是如何长成如今这模样的。
孟黎望着那张美满和谐的照片,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抿紧嘴唇,手攥住前台,低头安安静静盯着水泥地上散乱一地的螺丝钉、扳手、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突然,一股强风从天窗、卷叶门下毫不修饰地吹进来,吹得地面的灰尘到处扬,孟黎被灰迷了眼,下意识抬手揉眼睛。
手指刚碰到眼睛,风不知何时卷到前台,忽然那相框啪地一下吹翻在地。
孟黎听到啪的一声,吓得肩膀一哆嗦。
见是相框,孟黎脚步僵在原地,迟迟不敢动。
挣扎片刻,孟黎挪步往前走了几步,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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