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去,忽而夏至。
即使没了太阳,夏仍旧是夏,灼热与焖燥被罩在氧气层之下,人人都是笼屉上的烹食,由不得身。
这栋高楼里吵闹的人声、紧凑的脚步声,还有各种精密仪器的监察声,从不止息,水凝土铺成的地面上装满哭泣、哀痛、绝望,但也藏着欢笑、鼓舞和希望。
就是这样吵闹的地方,也绝不会有人埋怨,毕竟,若是医院沉入冥寂定是灾难。
祝融号飞离故乡,去往新家的消息传遍全网,占据各版头条,欢欣的消息驱散了这里挂在脸上的几分悲痛。
进了大厅,荧屏上会播着业界名事,不乏是某个深陷囹圄的病患得了某位名医的救治,妙手回春。她不屑那样的称号,能示以众人的标签,背后也指不定有着不为人说的秘密。
宋清梦轮了班,忙碌数天后也终得了闲。大把的时光,寻了空的手不甘这样冷着,总觉要找点事做。
没有手术可做,但总有人可做。
“有空吗?”附着订了影票的截图,一并发送。
除了那次生日,她主动邀过她,好似从来都是她主动的多一些。
“有。”没拒绝过,这次也一样。
“去接你?”原想着她工作忙,可对方回得爽快。
“影院见吧,我把手上的事处理下。”刚赢了一场官司,同事们忙着去庆功,宋清梦赶巧不巧给了她搪塞拒绝的理由。
沉星河出了庄肃的正义之堂才发觉,今日这天阴沉得很,像是垂死老人脸上的褶皱,一层迭着一层,又黑又厌人,远不如见她时脸上折痕的鲜丽。
见不到太阳的天,难免让人伤情。
想起了南京长街的春雨,在雾霭中闲情漫步,落了枝头,又上房檐,总归不缺一个伤情人,她何必暗自伤神呢。
影院,上次提到这个词,或者说是她单方面想到这个字眼,还是和宋清梦最后一次在宾馆看片做爱的时候,那时只觉得影院对于床伴来讲,简直是暴殄天物。
去那里的人,都是关系明确、大方相爱的人,而她们实在算不上。
关系明确?原本明确,但现在好像有点走偏了。
大方相爱?她们爱吗?
攥紧手里开往确切地址的方向盘,沉星河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路,袂云汗雨的街上让她着了急,一走一停,像是生了锈没镐油的缝纫机,还没走两步就卡了线。
穿过最后一条街,看到熟悉的身形才把焦急放了放。远远就看到她挺立在那儿,微卷的长发,精饰过的红唇,驼色的风衣里面是花色裙子,露出的裙摆像人一样,和身后暗了几度的背景图相比仍然亮丽,光彩夺目。这样旖旎的风景,让人难免不好奇她穿白衣的样子。
停个车,宋清梦都一步步跟着,生怕这人会跑掉一般。
“怎么不进去等?”接住递过来的热饮,暖了手。
“怕你找不到嘛。”帮她理了理额旁稍乱的发丝,齐肩而行。
“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步伐趋同,步调一致。
“总是叫姐姐,怎么不是小孩了?”宋清梦主动伸手去够旁边的手。
她的确常叫,但那是在床上。
沉星河赧颜汗下,打落伸过来的手,悄悄加快步子。
“等等嘛。”这么大个人在高档商场里飞跑,招来了几束奇异的目光。
沉星河不得不放慢步子,主动挽上只扶过自己腰的臂弯,解了周遭的疑惑。
啪——灯灭,银幕亮起。
震聋的台词从头顶小小的喇叭口传出,沿屋顶绕了一圈,又折回耳边,好似在跳舞,让人不得不感叹杜比音效的震撼。
荧屏上的对话如雷灌耳,晕了头,加之久未在这样昏暗的室里待过,让她感到不适,沉星河不由向安全的一边挪动身子。
身旁人感到异动,也靠了上去,相互抵着,像黄昏时分落在枝头的云雀,彼此挠颈。
影片过半,宋清梦全身贯注地盯着接连登场的角色,心无旁骛,而她捧着吃剩半桶的爆米花,心神不定。
她侧头去看她专注的模样,相比床上一心求欢的她多有不同,此刻的她,和整场来观影的人一样,是活在生活里的人,比起床上那般情潮满贯,她爱这幅烟火样。
纵然两个人身体达到极致的亲密,缺了烟火,也只是副躯壳。
“你知道这个演员吗?”低下头,轻声示意她看屏幕上那个容貌清秀的女演员。
“不知道。”摇着头,眼里既好奇又惊愕。
本想她这样清冷的人,远不会去关注娱乐八卦,谁红了,谁黑了,放在她身上,都应该是刀枪不入才对,此刻流露出的喜欢反而扎眼。
“风声里的李宁玉,文咏珊啊。”暗光下,看不清神情,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劲。
“你喜欢?”声音轻的像是蚂蚁抬石失了手,砸在地上。
“谁看了不喜欢啊?”钟意的人或事提起总会多几分傲慢。
“我就不喜欢。”偏要做她嘴里的例外,还暗暗擅自做着比较。
宋清梦没再接腔,白亮的牙漏了两颗,躲在光里。
沉星河不喜欢,因为她喜欢。
过了晌午,日头渐渐拨开云雾,见了人,街角飘着的七彩旗只敢今日这般耀武扬威,放在往常,纵使是绚丽的彩虹也被淹没在口水之下。
卧室里,孱弱的椅子承受着它本不该承受的重量,晃晃扭扭,吱呀响着,四条腿交迭在一起,两条还挂着。
青天白日,肆意行欢。
唇齿相接,时间在齿缝唇边溜走,就这样吻着,暧昧又敏感,好比燃油遇碳火,灼了一大片,熊熊燃烧。
“喜欢吗?”宋清梦揽着她的细腰,把她按在腿上。
只有动词,并无主宾,叫她如何作答?
“喜欢。”问的掐头去尾、不清不楚,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谁也不去深问说的到底是电影?还是吻?抑或其他。
沉星河贴身的细毛衣裹着长直的颈,像麦田里刚长出的嫩玉米,披着绿衣,剥光了来看,颈骨微显,连着完美的肩颈线,让人想做条养在颈窝里的鱼。她喘着气,唇贴在上面,还能感受到气流的涌动,那般有力。
隔着布料揉起来,宋清梦手里泛涩,难以尽兴,挑开薄衣,侵了进去,手凉凉的,激了一颤,但里面的温度很快将手暖热,开始了它的抚慰。
沉星河怎甘这般对待?压头吻下,像北风吹落梨白,又像南风拂过蒲苇,狂劲又细腻。
宋清梦的领口刚好,不用撩起,径直把手插了进去,只是顾及着布料的质量,一个不小心,再把它无辜地撕扯开来,罪过可就大了。
坐在身上的人最初因直挺而深陷的脊沟,如今也因身体前倾拱起了一道线,透着薄衣看的清清楚楚,胸前印出掌的轮廓,也清清楚楚。
两人都在仔细探索着对方身体的敏感点,好像之前做的都太仓促,并未慢慢品尝过一般,谁也不急着进行下一步。
喵~~
一声猫叫,惊醒了欲念满盈的人,解了一半的牛仔裤也停在手中。
“梦梦,妈妈给你拿了刚腌好的香椿芽。”门开了锁,又落了锁,浑厚的声音悠扬传到室内,为两人争抢时间。
猫起身一跃,跳到日夜思念的软床上,两只后腿收起半蹲着,歪着头注视着两个慌乱整理衣物,还互相检查穿戴的女人,看了几眼觉得无趣,便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往床走头,卧在散着主人气味的枕头上,压了一个深坑。
“妈,你怎么来了?”宋清梦这话问的着实心虚,当妈的来瞧女儿还需要理由?
沉星河跟在身后迟迟不敢迈步,最后还是宋清梦一把揪过,才算见了人。
“阿姨好。”拨了拨刚整好的发梢,总觉得凌乱,又拿出晚辈的笑容,主动打了招呼。
“梦梦,今天有客人啊。”瞧了一眼身旁立着的人,明眸皓齿,气质清雅,与自家闺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话都亲切了几分。
“病人。”
“朋友。”
宋清梦说是朋友,沉星河说是病人,显然没有对过稿。
“哈哈哈,两人给对方的定位还不同呢?”宋母轻笑出声,眼里慈和,看出了端倪。
身子僵直,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紧紧收起,沉星河的指尖被自己掐得生白。
说成病人,是为她着想,解释起来也方便的多。
“妈,你来不会就是送个菜吧?”察觉到沉星河的紧张,接过了话头,缓着气氛。
“怎么,进你门还要御赐令牌不成?”打着趣,宋母把带来的一大盒香椿芽塞进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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