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演奏完毕,参加的客人们忙着饮酒取乐,根本没有注意耳边的盛宴已经结束。
只有关以桑为他鼓掌。
「我此前还从来没听过你弹奏琵琶。」关以桑请梅知到她座位边上来,「有意思,我此前还从来没听过任何人这样弹奏琵琶。」
「大人是夸我?还是贬我?」
关以桑从头上拔下一只玉制的长簪,从桌上递给梅知。
这是前朝才媛李微与王是庵的典故。
王是庵在李微婚礼上演奏,李微一见倾心,却碍于川家与新郎的面子,不能与郎君说话,便将翟冠上的一直珍珠长簪悄悄脱下,从桌下递给了王是庵。
总之是个传奇的故事。
「谢谢夫人。」梅知向她行李。
大人将自己比做王是庵诶!
——他这样想着,倒是完全不气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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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以桑同梅知见面,多数是为了少爷的功课。
偶尔遇上梅知讲解诗文,关以桑也愿意旁听。几次下来,倒是发现两人意气相投,只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有些分歧。
有分歧,必然要消除分歧,于是分头寻找己方的证据,又另外约了时间,一同讨论古文历史——
这些会面则完全与两位男孩儿无关了。
毕竟住在一间宅子里,来往方便,梅知与关以桑时常见面,热切地讨论繁星与圆月。
梅知原本并不修习画技,然而关以桑在书法上有大造诣,也乐于为画作题诗款字,梅知想多找她几次,居然让自己练出了不错的水墨丹青。
「有所长进。」关以桑每次都这么说。
能够得到她的夸奖,梅知自然开心。然而关以桑不知道他暗自的心意,以为这只是士子抬高身价的把戏,又总是说些让他不开心的话。
「临安公主应当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临安君本人也算是工笔的名家。你若是想找贵人做靠山,这本事或许能让她高看你一眼。」
关以桑落下一枚闲章,笑着对他说:「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官娘,大多愿意收藏我的字,以此拉近关系。你以后想将这些作品送出去卖人情,记得别要个亏本的价钱。」
在梅知听来,关以桑的意思,无非还是瞧不起自己的出身。脱离母族又尚未嫁人,无依无靠的男子出卖才艺,与以色侍人的倡家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关以桑的考虑则是完全相反的。
梅知若是真的想成为孟霭那样的士子,光靠出席贵人的宴会是不行的。他需要与足够多的名士交游,互相唱和吹捧,才能挣到自己在人世立足的位置。
然而关以桑也有私心,并不愿意真的放手,将梅知从自己府中送回孟霭的船上。
她也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她知道两件事,一是她想帮助梅知完成心愿,二是她希望梅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可笑吧?
关以桑每次提笔为梅知写字,心里都有些忐忑。她并不常为人题字,然而确实想多和梅知见上几面。这些字画可能将梅知从她身边送走,然而为了梅知脸上的笑容,似乎也算值得。
罢了。
除了书房,有时他们也会在夜晚结伴登高,在悦动的火烛边,描绘下目之所及的一切星光。有时提前支开用人,他们也能借着蜡烛,一边讲学读书,一边分享各自偷带的点心。
梅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十八岁生日时,在关以桑身边,「年年都与先生共望这轮明月,似乎也让人向往。」
而关以桑的回答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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