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傅九思回想起来,仍说不清楚当晚发生了什么,那似乎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动作,却如同永不褪色的画面烙入他的脑海。
他只觉耳畔潮声一静,随后身体一重,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失去平衡,就着被推的那一股惯性摔倒在地并且往旁滚了好几米。
同时枪响,两枪急促,后面是一声暗骂跟着第三枪,这三枪均没有子弹打在汽车钢铁车身上的清脆声响,子弹破开皮肉,海风裹着血腥。
最后两枪稍缓,那空档似乎是开枪者在斟酌时机,以期使中弹者一枪毙命。
描述虽细,整个过程却不到半分钟,一段浓缩的惊心动魄。
只顷刻间,夜幕便重归宁静。
傅九思回过头,见陆免成披着半身月色站在一地尸体旁。
他站起身,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止不住发抖:“都……都死了?”
陆免成“嗯”了一声,随后迅速拾起地上那几把枪:“快走。”
这处滩涂虽仍属于外滩,却不如码头热闹,近处只有两间仓库,黑夜中闭着门,可遥见远处灯火,然而不闻人声。
他们同时瞄定敌人的那辆汽车,陆免成先一步绕去了驾驶位,傅九思跟车门还有一段距离。
倏然枪响。
近在耳旁。
车里还有人!
他睁大了眼睛,只见陆免成身体一晃,却硬是撑住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他伸手一捞,见是方才陆免成从地上捡起来的枪。
夜幕中傅九思没看清对方下手的动作,他循声匍匐在地,无师自通了保命要领。
这个角度看不见战况,只听得声声枪响,如此倒先松了一口气——陆免成还能活动,想来应是没受伤。
冷静下来后才察觉到指尖的湿意,他先是一愣,手指凑近嗅了嗅,一股血腥味侵入肺腑,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他颤抖着手指扣上扳机,这是真正的杀器,然而此刻却成了他们的保命符。
最后这人除了隐忍不发的心计外,似乎身手也十分了得,以至于方才一枪毙命的结局并未出现在他身上。
这时傅九思就不免佩服起了陆免成“拾枪”这一举动的先见之明,若非如此,他们两人怕是早已成了两具尸体。
须臾,枪声消失,他正想探出头看一眼,突然肩膀上一重。
他猛地一惊,回头枪便指了过去。
来人却是陆免成。
他握着他的手把对着自己胸口的枪扳开,做口型:“跟我走。”
傅九思下意识地道:“那车……”
“来不及了。”
陆免成带着他藏身于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仓库外,这是一间矩形布局的仓库,同另一间大小形状相仿的仓库正好构成一个互相垂直的夹角。
他们躲在转角处,既可见身前,也可见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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