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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画本想过去,又担心让他为难,左右踯躅。蓦地,却听他道:

“她还在睡么?”

“应当是睡着的……”

“我去看看她。”

“诶,你的伤呢……”

脚步声渐近了,奚画连忙脱掉外衫,缩回被子里。

空气中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眉头不自觉一皱,想开口唤他,挣扎了几次,最后还是憋回咽喉。

关何在她床边站着,呼吸并不平稳。

伤成什么样了?虽然很想知晓,蓦地又意识到自己双目已盲,即便他在眼前,也看不到他的伤势。

静静呆了许久,就在奚画以为他或许看出自己在装睡之时,被衾忽被他伸手往上一拉,细细掩实,随即又将其他边角裹好。直到密不透风,才缓缓转身出去。

奚画从被中探出脑袋,心头又酸又涩,似有泪水要夺眶而出,骤然想起他白日的叮嘱,急忙把眼泪硬生生吞到腹中。

她的确不能再哭了。

从前过着的是太平繁盛的日子,以为只要担心柴米油盐便罢了,曾为一点小事难过,曾因一些琐碎伤心。

她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太久了,经不起半分风吹雨打。

然而一旦国破山河,所有皆化为灰烬,此时回忆起往事,便发觉那时的自己太过可笑。

她改变不了世道,改变不了人生,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

*

第二日,院外果真停了一架马车。花深里走得早,等关何收拾好行装,时候已偏晚。

虽然是逃出来的,并没什么东西可带,但眼看将要入冬,气候寒凉,他们又不好行大道。山路曲折,山林清冷,不多带些衣物,他尚能挺过去,但奚画身子毕竟柔弱,经不起折腾。于是便连夜又去青口镇上采买了冬衣和干粮。

正处乱世,镇子里的用品实在稀缺,能花钱买的都是从黑商手里屯着的高价货。好在关何身上带了现银,而今钱庄所剩无几,连银票都没处使。

马车狭小,他放好毯子和一件灰狐披风,这才抱了奚画上去,待得将她安顿好,转身撩起帘子就要出去。

觉察到他掌心的温度慢慢撤走,她慌忙紧张:“你去哪儿?”

“我在外头驾车。”他柔声道,“你有事就唤我。”

闻言,奚画语气松缓:“哦。”

她近来很敏感,几乎离不得他。脸上时常露出的慌张,他瞧在眼里时只觉得万般难受。

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才行。

扬起马鞭,高高甩了一下,耳听得马蹄在地上哒哒踱步,车身亦缓缓动起来。

微风透过窗吹在脸颊,奚画很想最后再看一眼平江城,这毕竟是她的故乡,生她养她的地方。可惜自己已然目盲,再望不见绿瓦高房。

伤感了一瞬,又想到就算能瞧见,也只是一堆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还不如不看的好。

金兵一路从北面打到南面,据说是两面夹击,从河以南的位置莫名出现的金兵和北面驻扎在边境的金军将大宋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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