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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柳大小姐怎么个有名法,连萧其臻也替柳家汗颜,不愿多想,径直走进糊着碧窗纱的书房。

室内窗明几净,水磨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陈设简朴,三面墙壁全是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书盒书卷,估计有上万册,真个书山翰海。

萧其臻绕架浏览,书目包罗万象,可见温霄寒涉猎广泛,还喜杂学旁收。在当今读书人只知埋头陈朱理学,抱着《四书》死啃的风气下尤为难得。

他看罢书籍,来到书桌前。桌上文房四宝排列整齐,右上方摆一只花梨木果盘,里面盛着佛手、香橼,氤氲香气与书香交融,彰显屋主人高雅简素的品味。

萧其臻不是来做客的,目光只留意对案件有用的线索,须臾停留在一本《元氏长庆集》上,发现书里夹着一张艾青色的花笺。翻开查看,乃一页诗稿,字迹鸾翔凤翥,蔚为可观。时人说温霄寒的书法“得大欧②之真传”,数行可值百金,确非谬赞。

他没来得及细看,瑞福进门送茶,见他翻动主人的东西,眼里飞过一丝惊诧。

萧其臻佯做不见,问他:“你家先生几时出门的?”

瑞福说:“既望③那天一早就走了,说是去访友,也没说是谁。”

“那这几天都有谁来找过他?”

“前前后后来了有二三十拨人,名字小的记不清了,但都留了名帖,小的这就取来给大人过目。”

瑞福告退,萧其臻接着看那页诗稿,上书七律一首,名为《夜读元氏诗文有感》。

“闲来览卷秋棠荫,元氏词章实勘嗤。西厢绕梁琴瑟怨④,校书⑤犹念两相思⑥。生时贫贱长忧戚,十万营斋岂赎之⑦。可叹古来辜幸辈,污名只为不吟诗。”

元稹是晚唐大诗人,萧其臻读过他的诗集。这前辈才华横溢,人品却不堪恭维。先是诱拐良家闺女崔莺莺,对其始乱终弃还作诗大肆渲染与女方的床笫之欢。

后来游宦成都,勾搭名妓薛涛,相好数月便弃之不顾,害一代才女抱恨终天。

原配夫人韦丛本是名门闺秀,嫁给他以后吃苦受穷,更因丈夫的花心受尽委屈,心力交瘁以致早夭。

元稹许是良心不安,写了三首《悼亡诗》凭吊发妻,竟由此被奉为痴情典范,可谓文过饰非之能手。

温霄寒大概是在闲暇时翻阅元氏词章,被这负心汉的虚伪作态激怒,随手写诗讽刺。

萧其臻心想:“常听人说他善于讽喻,言辞尖刻,今日观其文笔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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