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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话音一顿,垂下头,不再言语。
杨义死前曾传信与贺容予谈和,说,否则便要屠城。当时贺容予并未应允,倘若骂杨义残暴,岂非小郡王在其中亦要担责?
这话,他不敢说。
远处传来火焰燃烧的声音,场面如死一般寂静。副将低下头,额角已经落汗,紧张吞咽,等待着贺容予开口。
“属下失言。”
贺容予却只是平静地开口:“这是死,却也是生。”
杨义残暴不仁,却坐拥万千兵力,倘若给他一线生机,便是夜长梦多。为了大昭的生,杨义绝不能活。
“传我令下,立刻派遣人手,在城中搜寻活口,要快。另外,尽快接管云城及北州一切事宜,受旱情影响之处,开仓放粮,务必保证百姓们的生活尽快步入正轨。切记,莫要引人恐慌。”贺容予神色未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手段老练地处理一切事务。
“是,属下遵命。”
贺容予一面交代着,一面撑伞往前走。
大雨浇熄燃烧的火焰,仿佛是一个信号。贺容予停下来,他的圆头缎面长靴踩在枯枝落叶上,被雨水打湿,他仿若未察觉,直直看向那处缝隙。
狭小的断壁残垣的缝隙里,藏着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孩。
“出来。你安全了。”他嗓音清冷,带着些难以接近的气质。
这是贺容予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从缝隙里慢慢爬出来,明白自己的蓬头垢面,因而低着头,不敢看他。
直到贺容予说:“抬头。”
她犹豫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来,望见墨色伞面下那张阴郁的脸。
雨滴打在伞骨上,慢慢从伞面落下,滴滴答答落在她眼前。她看着贺容予,贺容予也看着她。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尽管脸上脏污满面,也掩不住那双澄澈的眼睛。后来的许多年里,贺容予总爱看那双眼睛。
贺容予往前一步,将伞微倾,替她遮住满天的雨:“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在何处?”
她摇摇头,目光有些躲闪,流露出怯生生的慌张:“我叫阿四,爹娘都死了。”
贺容予又问:“还有别的亲人吗?”
她轻轻地摇头,再次抬起头来,希冀被压抑住,却又从四面八方流泄。
贺容予轻笑了声,清冷的嗓音里吹出一缕春风,他将大伞塞进她手中,蹲下^身来,将她一把抱起,“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不叫阿四,你叫昭昭。”
昭昭有些惶恐地攥紧了那把大伞,努力地举过贺容予头顶,她浑身的脏污泥水,浸染了贺容予胜雪的白衣,黑与白纠缠在一起,仿佛早就预示一切。
她太瘦弱,贺容予抱她毫不费力气。
昭者,明也。
“贺昭昭。”他念她的名字,平凡的三个字,从他唇齿间飘出来,好像带着香味,令人心醉。
从此,她便成了贺昭昭,是中州王贺家的三小姐,贺容予的妹妹。
“日后,你便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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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做这个梦,头还有些昏沉,迷蒙着睁开眼,抬起手放在额上,转瞬后,偏头看向窗。窗中透出隐约的晨光,天还未大亮。
昭昭支起身,轻咳嗽了声,下床喝水。外头的丫鬟云芽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没点灯,唤道:“小姐怎么就醒了?时辰还早,可要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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