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还是发了自己照片的,几个月前的一张,她穿着一条淡灰色工装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手挽一位中年女子的手臂,头发要比现在更长一些,脸颊红润,略拘谨,配文“生日快乐”。看着像是母女俩,但两人姿势神态又有点生硬。
路寒滑了过去,底下就没有照片了,她意犹未尽,又滑上去,点开图片,放大,“咔嚓”。截了一张只有严忆竹的图片。
你这是在干嘛?她呆坐在那里问自己,感觉像个偷窥狂,点开手机相册,删掉了。
周六上午十一点,严忆竹坐上了去妈妈家的出租车,而路寒打着哈欠开车带着父母去了隔壁的S市。
上大学一年多以来,严忆竹见妈妈的次数比过去十年都要多。刚开始还扭捏紧张,心里抵触,现在倒是能平常心相待了。
爸妈离婚应该已经13年多了吧?她在出租车后座无目的地算着。十多年前,妈妈范爱萍主动提的离婚,没有和爸爸争抢她,只是说会给生活费,会定期来看她。离婚后,她飞快地就嫁给了刘锦华,并跟着他到了金陵。
这13年里,严忆竹和妈妈联系很少,每年也就春节的时候见一面。除了见面少,妈妈对她不可谓不好,生活费定期会打到爸爸卡上,等她满了16周岁,就直接打给了她;生日、各种节日,严忆竹也都能收到妈妈的礼物,平时还总有衣服寄过来。但距离是明摆着的,她们很难像寻常母女那样亲近,不会亲热地挽手逛街,也不会讲悄悄话,每年一两次的见面里,两个人都客客气气的,像两个远房亲戚。
严忆竹到金陵上大学后,两人走动多了,关系倒是有所改善。范爱萍经常叫严忆竹去家里吃饭,或者带她去逛街,这些年错过太多,她总想多弥补些。她再婚后,又生下女儿幽幽,才11岁,她也想让姐妹俩多亲近,以后能互相照应照应。
严忆竹以前也对母亲有过一些怨念,但那个阶段很快就过去了。到金陵念书后,她没觉得会因此改善母女关系,毕竟金陵那么大,她住在校园里,只要不想见面就见不着。当然,只要想见,就总能见到。
范爱萍对她的热情完全超出了她此前的预期,大一军训还没结束,范爱萍就来学校看了她四次,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从生活用品,到解暑的汤,甚至连防晒都备了3支;第一次要到了各种尺码后,后面三次都带着衣服、鞋子来的。
人确实都是在这种走动中熟悉、亲近起来的。
严忆竹从范爱萍的衣着穿戴、代步车上判断她如今大概经济上非常宽裕,也知道她想努力弥补早年的缺失。严忆竹虽然并不觉得她有弥补的必要,在物质上和情感上也没有太多需求,但还是尽力配合她。到底是亲生的母女,并不存在根本的隔阂,相处起来,总体算轻松的。这一年多下来,严忆竹觉得跟范爱萍在一起,比后妈杨岚更轻松、亲密些。
父亲严清再娶前,问过严忆竹的意见,她没说什么。在范爱萍再婚半年后,严清和杨岚也领了证。杨岚也是二婚,但没有孩子,据说离婚就是因为她生不了孩子。结婚前,她还问严清在不在意,严清已经有了严忆竹,加上收入本来也不算高,生不了就生不了吧。没想到,前一段婚姻里“生不了孩子”的杨岚,再婚后飞快就怀了孕,顺顺利利生下个男孩。
也是从这个弟弟出生开始,严忆竹在家里的处境微妙了起来。当然没有发生后妈虐待、亲爹偏心的狗血故事,但是每当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严忆竹总觉得自己是那一家三口之外的外人。早在儿子出生前,严清就已经意识到要照顾女儿的情绪,可能出于补偿心理,那段时间他一有空就陪严忆竹,送她上学,接她放学,买新衣服,买好吃的,但这种笨拙的补偿反而加深了严忆竹的不安。儿子出生后,严清的精力也被分走一大半,加上本身就是为生活工作所累的普通人,不可避免地,会忽视了严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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