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中虽有传言,然到底没出人命,百姓们茶余饭后听一听,便又各自忙活生计去了。
于百姓眼中,他们只知道当朝兵马大元帅平定了叛乱,他们敬重称颂俞寒洲,是称颂保家卫国的英雄。
至于俞寒洲贪污受贿、玩弄权术之类的流言……与寻常百姓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太过遥远了,无从考证。
凡此种种,坊间对俞寒洲便多是溢美之词,一场原本注定血流成河的硝烟就此消弭于无形。
又过了两日,馥橙这边方从春喜口中听到这件事的后续。
彼时他正身处画舫廊沿下,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榻里,身上裹了绵软的蚕丝被,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今日难得天晴无风,日头也不大,太医特意交代春喜带他出来看鱼,开阔心境,免得郁结于心。
江上风光甚好,远望江水泱泱,无边无际,时不时还有江豚从水中忽地跃出来,在日光里划过一道闪闪发光的弧线,旋即又隐入了水中。
馥橙有些畏水,尤其是波光粼粼的江面,刚刚出来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久了,难免有些发怵。
上一世有小鬼恶作剧,将他化身的小被子扔进了水潭。
小被子吸了水便格外沉重,而且这世上也实在没人会特意下水救一条被子,馥橙都吓得做好冻死在水底的准备了,谁知一直护着他的那个孩子竟是追了过来,又义无反顾跳进了水潭,潜到最底下,将他抱了出去。
要知道当时可是入秋了,潭水冷得很。
馥橙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周身冰冷刺骨,一时禁不住又将身上的蚕丝被裹紧了一些。
恍惚间又想起那孩子冻得浑身发紫却坚持先帮他拧干水的认真模样,俊秀的小脸上一片严肃,绷得紧紧的,动作同样一板一眼,唯一柔软的地方,便是那双将他抱起来的手。
要是小孩如今还活着,约莫也是个青年了。
春喜见他面色如雪,怏怏不乐,一时停下了话头,端着汤跪到榻边,担忧道:
“世子可要喝些热汤?是不是日头太大了,晒得您不舒服?”
这几日春喜照顾他时愈发小心翼翼,简直像对待易碎的宝物,眼中也常常露出痛楚之意。
馥橙不欲她太忧虑,闻言摇了下头,慢吞吞道:“没什么,这样就挺好。”
有那块血玉在手,哪怕他病入膏肓不久于世,依旧身无病痛,安枕无忧。
只除了,过于荏弱的身形和病怏怏的气色,使得旁人一看便知他病骨支离,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馥橙语毕,伸手捏着勺子喝了几口热乎乎的汤,待到紧绷的心神慢慢放松下来,才再次看向无垠的江面。
他欣赏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江水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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