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于是赤发青尾的人蛇蓦然回首,蛇一般的瞳孔摄住他,仿佛透过这些虚像,清楚地望见千千万万年后宋沅的面孔。
可是这时候,身边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洇成一片摇曳的怪异图景,直至完全消失。
这时候,空茫天地间,只余下雪地与宋沅,他的脑海中乍然也变得空白,只余下一个名字——雪雪,他迟疑着向前走了一些路程,却无意间被困进了一片苍白而又熟悉的谷地,转了几圈才觉得脚下有些古怪。
这片雪地并不存在,因此也不冷,可是宋沅却挖开了它,见到了两颗卵。
一枚是赤红,一枚是雪白。
甫一见着,宋沅的心中便有一道声音,要他摔毁那只雪白的卵。
这声音自他身体的每一处响起,他们曾从他的灵根流淌过去。
宋沅的目光空洞,他垂首,轻轻捧起那只洁白的卵,温热的手掌轻轻熨着它,他将它举起来,捧到面前。
像雪一样,苍白,脆弱。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他望着它,却突然轻轻地笑了。
一直荡漾在他眼中的一汪水,终于重重地、彻底地倾泻下来。
如同温热的雨滴,人的情,渗进这颗神的胎中。
雪雪。
雪雪。
雪雪时常想,如果阿沅受苦的时候,自己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最会拍猎物的脑袋了。
过了很久,他下了山,他被人捉走,他知道更多阿沅的事,他仍然这样想。
如果阿沅受苦的时候,他在那里就好了,他的爪子会磨得利利的,学很多很厉害的话,叫别人哑口无言,让阿沅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后来他要做那个什么仪式了,那些白胡子告诉他什么也不必做,只需要等着,空空茫茫中,他还是想。
如果......
如果什么?
谁?
他清醒过来,一臂挡住滔天的怒焰,一手将那对人族抛出结界外。
那对人族惊魂未定地落在山脚,颤颤巍巍地向山头跪拜,雄性又突然吐出口血来,那雌性吓了一跳。
他们开口,叽里呱啦说了些人族的话,又做了几个弯腰的动作。
不知为何,人蛇听懂了大部分。
“...如有所愿,愿效犬马之劳......”
他不知道这是逃脱的狡猾人族最不值钱的虚情假意的客套,人蛇的心灵质朴,他打过脾气暴躁的弟弟,一时又是悲伤又是茫然,便认真地想起自己的愿望。
什么愿望呢?
他吃得很饱,睡得也很好,弟弟死后,雪山上没什么东西打得过他,明明应该过得很快乐。
可是他的心里空空的,空得让他害怕,就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剜走了,宁愿将那颗鲜红的,冥冥中能感到该被自己吞噬的心脏丢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想呆在这里了。
他想,好,就为我效这样的犬马之劳吧。
如果说人的承诺虚情假意而又微不足道,那么一位将成的神的首肯,也可以令它变作现实。
人蛇再度醒来时,他已经不再是人蛇了。
他再度忘却,只是以一个孩童的身份活着,还是无所事事,整日捏着一根铁片挥来挥去,随手挥挥,就会有人说他是天才。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常见,更多的时候,他需要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睡觉。
一睡睡很久,睡醒了就又变厉害。
叫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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