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烈静然。
他想到了两日前,晏倾用相似的话和他交易:“我要你保徐清圆。无论我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连坐于她。你耐心地听她的诉求,在任何情况下给她一线生机……她若当真犯下天地不容枉顾国家的罪我自然无话可说,可若是没有,你便应看在今日交易的份上,永远保她。”
暮烈不能理解这对夫妻,他也不信什么真情。自己与林承几十年的情谊放在朝政上不断挥霍,如今残残无几,他心中伤怀,觉得任何情谊都充满讽刺。
一国之君,注定是孤家寡人。
暮烈缓缓道:“交易?朕和他有什么交易?你不妨猜一猜,猜对了,朕可以试着听听你的话。”
徐清圆镇定一下,慢慢说:“你要他用太子羡的身份,引出‘行归于周’的所有参与者。你们要让南国末年‘行归于周’背后祸国的事重新来一遍,但是这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某些秘密藏了太多年,你们要收整了。
“陛下的国策需要解决这桩隐患,陛下多年来本就在等着这个一举压制的机会……当君主与当臣子,是不一样的。陛下雄才大略,一贯隐忍,如今到了清算一切的机会,我夫君把匕首交给陛下,陛下怎可能不动心?”
她身子微微颤抖,轻声:“他们都要杀我夫君,他们都害怕太子羡活着……只有我是真的想我夫君活着。我求陛下给一队人马,一次机会……救救我们。
“我听我夫君说,陛下是为了广宁公主才要开女科,陛下一直在等广宁公主回来。人皆有父母,父母为之筹谋深远。广宁公主有陛下为其打算,可我夫君也曾有过父母。
“陛下能不能,再多帮帮我们,给我们一线生机?”
她闭上眼落泪:“我不求当官,不求名不为利,不觉得我夫君不该帮陛下。只求一线生机。”
她长跪,裙裾铺地。
一殿沉寂。
暮烈为这种自己不相信的情感而震撼,又为她的聪慧过人而说不出话。
他无数次从晏倾那里得知徐清圆的聪慧,他以为那是晏倾的过于修饰,他竟是第一次见识到徐清圆真的能猜出全貌。如果晏倾真的没有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见微知著,她确实是、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韦浮慢慢走上前。
他同样下跪:“求陛下成全我师妹夫妻。”
暮烈手扣着肘下紫檀木,沉思。
深夜之时,林承夜不能寐。
站在窗下,他看着园中繁木,分明春日,却有萧索之意。
忽然,屋中多了一个人。
那死士低声向他汇报:“皇帝召见了韦江河。”
林承闭上的眼皮微微颤。
他向皇帝写书求见,皇帝一封不回。皇帝却见了韦江河。
公卿至此。
死士低声:“主人劝相公,不要再犹豫,不要再等了。相公心慈,但对方显然不给我们机会,要将我们斩尽杀绝。相公再犹豫……我等都是一个死字。”
林承喃声:“我不是犹豫。”
他低声:“我是觉得时机不对,时候不对……我心中惴惴,总觉得太急了,不应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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