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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教职工小区看起来和他小时候长大的那个小区差不多,这更增加了他的烦躁。这里让他想起刚刚在妈妈那里没想完的问题:为什么继父和他的学生要来,就非得让他先走呢?是屋子太小挤不开?还是因为他见不得人?
继父的这套房子是他做副校长的时候分给他的,四室两厅,不小。
秋辞检视自己,看到自己身上最突出的两个标签:名校毕业、投行精英,任谁见了都要说他青年才俊。可妈妈仍旧觉得他见不得人吗?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妈妈还是觉得他丢人吗?
秋辞又热又累地走着,想起双胞胎中的一个透过门缝的那个眼神。那女孩儿竟然是对他不舍,而不是对他手里的玩具。可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亲。他统共也没见过她们几次,连谁是承旗谁是承旖都分不清楚。
秋辞在心里吐槽起双胞胎的名字,他妈妈对此倒非常得意,因为两个女孩儿和他的名字一样,都是用了典的。但是谁家会给女孩儿起“承旗”这种名?“承旖”听起来倒还不错,那承旗会觉得不公平吗?
秋辞又想起双胞胎是在一个班里。据妈妈说,两个女孩儿学习都是拔尖的,对此他一点都不感到惊奇,他妈妈那样的母亲养出学习不好的孩子才稀罕。但两个孩子在一个班里,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秋辞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考试爸爸妈妈都比他先知道结果。
不论承旗和承旖谁学习好,差的那个一定压力很大。
秋辞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希望能有个兄弟姐妹,好和他共同承担来自父母的教育上的压力——并不是说有人帮他分担,他就可以趁机偷懒,而是起码有个人陪着,即使是和他那时一样无能为力的小孩,他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可如果像双胞胎这样总被互相比着,或许还不如独生子女……
他继续走,感觉腋下也开始出汗了,忙将两条胳膊分开些,尽管这样更累。他最讨厌看到别人脱下外套后,衬衣的腋下露出两片深色。手指肚不疼了,被勒麻了。
他觉得,无论如何,还是有个伴会好一些……有个伴,就好过无休无止的孤独,尤其是年少时的孤独。
他那会儿就是太孤独了。
别人是慌不择路,他是孤不择友。全班同学,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和他做朋友。他受不了了,毫不犹豫地握住唯一一只伸向他的手。
可那个留级生是骗子……只因为他是落单的,最好骗,所以骗着他去玩那种游戏……那种丢人的游戏……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整个教职工家属院都知道了……爸爸妈妈把他送去国外了,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妈妈各自再婚了,爸爸妈妈各自有了新的孩子……他没有家了。
这时,秋辞抬起头,在晃晃的烈日下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惊诧地停住脚,以为又做噩梦了。可阳光这样强烈,而他的噩梦总是阴沉的色调,梦里的天空也没有这么高。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可能认错,尽管她比那会儿老了、胖了,几乎变成一个老太太,但那张脸早就深深地刻进他的骨头里,并在梦里一次次地逼他记牢——眼前那个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一塑料袋青菜,慢慢朝他走来的女人,就是破坏了他人生的轨迹、导致他一系列痛苦的仇人,徐东霞。
徐东霞也看到他,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即便笑起来,略微加快脚步朝秋辞走过来。
秋辞遍体生寒,热汗一下子变成冷的,全身的皮肤都冒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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