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一个星期,言谨每天做噩梦,哭着从梦中惊醒,然后哭一个晚上,怎么哄都没有用,哭到累了再睡。
有一次,凌晨了,天空已经褪去一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从言谨身边离开,走到客厅,发现言浅坐在灰暗里,像个无所不能却又无悲无喜的鬼神。
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铺天盖地的难受和委屈一下子从心底涌上来,涌上眼眶,却倔强地在眼眶里徘徊,眼泪始终没有流下来。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看不清眼里的情绪,我却被牵引着,走到她对面坐下。她突然开口,沉沉地说了一句,“难为你了,你也只是个孩子。”
我终于没能忍住决堤的泪水,隔着一张茶几沉默地朦朦胧胧地与她对视。她的目光似乎从来都那么坚定和包容,似乎可以安抚一切躁动不安,却也没有更多的温柔了。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后来,言谨慢慢恢复了神采,他妈妈的骨灰要带回德国,带回言家安葬。还有我无法也不敢探究的言家的事务,言浅必须回去处理。她肯定是要带走言谨的,他们必须离开了。
言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紧紧拽着我的衣角不放,他不哭不闹,就那样抬头无声地乞求,好像我是他全部的依赖。我几乎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抬头无声地乞求言浅。
“慕容,如果你愿意,嫂子应该很希望你可以送她一程。”
于是,我答应言谨,陪他回德国,参加他妈妈的葬礼。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飞行的问题。
当我真正站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的时候,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我不敢前进,又无法后退,定在原地,耳边是尖锐的轰鸣,仿佛世界都离我远去了。
“姐姐!姐姐!”我听到言谨在叫我,感受到他牵着我的手急促地摇晃,但这些都像是梦境一样,就像你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慕容!”言浅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她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用力晃了一下,“你吓到小谨了。”
我才听到言谨一声声带着哭腔地喊我“姐姐姐姐……”
我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脱开言浅的双手,蹲下身子把言谨抱进怀里,温声道:“姐姐没事,对不起。”
安抚了言谨,我站起来,牵着他继续往登机口走,言浅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
“慕容——”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一定知道什么,她那天推开我的门问我是不是慕容小姐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上了飞机,言浅以“慕容姐姐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为由让其他人把言谨带走了,剩下我跟她两个人待在狭小的密闭的空间里,我抓着她的手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我甚至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在法兰克福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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