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沥沥下着雨,天色阴沉得像是傍晚。
律师打来电话,问言真出门没有,他已经快到地方了。
言真就着水龙头里的凉水吞了颗药片,含混答: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言真换了衣服出门,路过客厅,她在电视柜旁边停了一下。
柜子上第三层,放着言忠的遗像。
黑白的照片里,中年男人一丝不苟的模样熟悉又陌生,他看着言真,嘴角向下抿着,看起来分外严肃。
父女俩相顾无言,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律师这时又打电话来催。
言真伸手将遗像取下来,随手扔进沙发里,那张陌生的脸消失在眼前。
她裹上大衣出了门去。
*
红十字孤儿院虽然顶了红十字的名字,实际上却是私人机构。
办公室里,李律正在与院长核对领养所需的材料。
言真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折返向另一头的走廊。
从包里摸出一支烟,不多时,淡青色的烟雾飘到雨里,薄荷烟草的气息沾染了潮湿,不再清新,反而有种令人心烦的黏滞。
细长的眉眼皱起来,夹着烟的纤细手指悬出廊外,冰凉的雨丝落在滚烫的手背,很快消融。
院里浓翠的香樟被雨水洗得发亮,女人背影消瘦,一头浓密的墨发挤在透明的鲨鱼夹里,有几缕遗漏的发丝落在肩头,被风撩动,搔得她脸颊发痒。女人抬起手,指尖橙红的火光跃向耳后,纤瘦的腕骨上,一串银色的手链在她发间发出一些清脆的响。
言真很少抽烟,只在心烦的时候做个发泄。
但今天这黏腻的薄荷味道让她更加烦躁。
随手将烟头摁灭在栏杆上,她扭头,撞见一双漆黑的眼。
高个、黑衣,略长的黑发遮住了深邃的眉眼,幽深的眼瞳里酝酿着某种深沉的情绪。
言真从未见过这样浓郁的眼神。
怔愣之间,被撞破窥视的少年不见任何窘迫,他淡淡回身,进入了身侧的某间教室。
他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李律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张望了一下,看见尽头处的女人,他举起手扬声道:言小姐,这一边。
言真不着痕迹地将烟头丢在角落,抬脚过去。
经过那间教室的时候,她侧眸往里看了一眼。
教室里空荡荡的。
那道进入这里的黑色身影像是一个幻觉。
言真敛睫,没有停留地迈进院长办公室。
*
办公室里,言真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室内没开空调,略有些闷热,她脱了大衣,露出里头宽松的缎面灰色衬衣,略低的领口下,小巧的银色Y字型吊坠正落进她锁骨中间的凹陷。
院长将资料交给言真,厚厚的镜片反射着头顶的日光灯,被肥肉堆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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