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有点猝不及防的尴尬,停顿了须臾,手冢侧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真纪垂下眼眸机械地喝汤。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
在这样的静默里,手冢悄悄转回了一旁的视线,眼神轻轻落在对面姑娘的发顶上。
她的头发纤细柔软,发顶有一个小小的、温和的发旋。
上学的时候她常常编着斜斜的鱼骨辫,用不同颜色的丝带系着。现在做了医生,可能是为了方便,无论是3年前在布朗普顿,还是今天在医院,她都是绑着利落的马尾。
其实手冢觉得真纪这些年变化并不大。
以前她乐于尝试很多感兴趣的业余活动,还做了一档自己很喜欢的播音节目。升上高中以后因为课业繁忙,升学压力大,广播已经没在做了,但之前推特的账号还时不时分享一些读书心得。
她的性格从来都是为人着想,从前总怕给别人添麻烦,现在做了医生,也以一颗温柔包容的心去对待患者。按说她这样心软的人,在急救这样的岗位上应该是很容易受伤的,但她仍然保持着勇敢面对生命的心,就像从前那个永远生机勃勃的浅井真纪一样。
过去,真纪除去为他的手臂担心,几乎从没在他面前表现过任何负面的情绪,更对她自己遇到的困难只字不提。所以其实,今天看到真纪没有掩饰的疲惫,除了理所当然的爱惜之外,手冢还觉得挺庆幸的。
至少,她是因为心里并没有对他见外,才肯这样真实示人。
这在过去的时光中已经得到了验证。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看着真纪放下筷子,手冢才问出声。闻言,真纪抬起头看了一眼敏锐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嗯……”她若有所思,又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半低着头消化了一下情绪,语气里仍然免不了带着几分低落。“一个7岁的男孩,溺水后陷入了植物状态。”
“蓝泽医生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溺水时间太长了,就连家属也没有要追究责任,可是……他才7岁啊……”道理真纪都懂。念书的时候,教授都会戏称,如果一名外科医生手上没死过人,那一定是因为他看过的患者不够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纪其实对今天这个7岁溺水儿童已经问心无愧。
她及时发现了他,不然男孩的溺水时间只会更长,可能都不用经过抢救这一环节就可以直接宣布死亡了。
她没有浪费一分一秒,想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也积极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对策。
最后的结果,就如蓝泽所说,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在这样的条件下抢救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是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生命了。
但真纪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一种矫情,但也知道这种心情没有办法向同事倾诉——他们劝说她的都是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出自真心想帮助她避免一些弯路。所以她感谢他们,却也无法再继续表现任何失落。
如果没有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她顶多失落一个晚上,然后在之后高强度的工作中半强迫地消化掉,再继续面对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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