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幻境,放眼望去,百里焦土,寸草不生,就连时间也停下不走了,令人一旦身处此地,便会有一种被抛弃在时间缝隙里的寂寥感。
就好像
明明已经过了好些年了,但执拗制造出这个幻境的人,却仍日复一日的龟缩在一个旧壳子里,怎么也不肯走出去看一看。
缩得久了,一切就都变得模糊了,不论是记忆,还是别的什么。
半晌,谢曲想了又想,朝前方的虚空伸出手去,轻声问:是在这里么?
是在这里。范昱答。
说话间,谢曲的手,正覆在江钺的头顶。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在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人总会本能变得懒懒的,谢曲把失了焦点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斟酌着道:小昱儿,你看咱俩如今的处境,像不像当年的江钺和薛景山?
就如同在云仙泽那次同样,他俩其实并非单纯的进入幻境,而且各自还有一些必须要做完的事,要看完的东西。
果然,话一出口,谢曲便听范昱赞同道:那么我现在就是江钺。
算算时间,如果他在刚进来这里时,扮演的是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军医,那么现如今,他便是已经死了的江钺。范昱想。
而谢曲就是当年还活着的薛景山。
至于时间么,大约便是在薛景山下令屠城之后,江钺魂魄不散,怨气深重,每日都痴痴地跟在薛景山身边,不论吃饭还是睡觉,都要把脑袋挂在薛景山的肩膀上,不停地问他:薛景山,我就在你眼前呢,你看不见我吗?
许是谢曲和范昱猜对了的缘故,范昱怀里的头颅忽然低声嘶吼起来,紧咬着牙关,神色痛苦而扭曲,但却只能勉强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零碎音节,在范昱怀里胡乱的拱来拱去。
挣扎间,啪嗒一下,江钺右眼眶里的茶色琉璃珠滚落到范昱手心,转瞬便化为烟尘,同时也将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被人看见听见的压抑苦涩,毫无保留地传递给范昱。
那是经年累月得不到想要答复的愤怒和不甘。
薛景山,是你教我说,南陈子民就永远都是南陈子民,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
是你教我说,南陈的将士永远都不该对南陈的子民举起屠刀。
那你这样又算什么?
只要竖起降旗,交出主帅就能保城内百姓平安这么荒唐的事,换谁来对我说,我都不会信,可偏偏就是你来了。
薛景山,薛景山,你午夜梦醒时,难道就不怕见着数不清的冤魂来向你索命么?
薛景山,我真是
我真是后悔当年没听劝,没有把你给直接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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