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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这个众神皆知的结局,其实并非有人告知,倒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印记刻在了神魂里。非要到了某一刻,许多引而不发的秘辛才被勾扯出来,悬在虚空的天机方才露了真容。

结局既定,缺的只是勾勒轨迹的线索与时机。

看多了他人的结局,东华也曾想过,自己的那个时机到底是哪一时哪一刻哪种面目?纵想了数万年,到头来原是如此。

那日东华在碧海苍灵开了星光结界,星辰漫坠,运时错乱,半幅天河如崩了堤决了窍,银辉散逸,四海八荒俱是地动山摇。结界内三毒浊息翻涌,结界外五族众生震荡,莫不在等一个分说,究竟是苍何剑利,还是缈落势强,苍生大劫只在旦夕。

假使时光倒退万年,东华必不会想到,区区一个缈落竟会成引致今日之果,妙义慧明镜虽精妙,也不致成为推致自己到那个结局的因。

岁月于东华,恰如白驹过隙,虽被四海八荒称为远古神祇,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概念。

化生于天地之间,成长于八荒之外。彼时尚且挣扎求生,日日舍了皮肉与妖兽夺食,不过为着本能,计算日月有何意义?待到被知鹤的父母以施饭之恩,再到被父神母神带出碧海苍灵,新世界虽则新奇,却也没有特别的人与事需要自己计算时间。有些人今日见便见了,明日不见也未尝不可,一见就此别过亦属平常。总归自记事起便是独自一人,没有期待便没有怨尤,既无期待,时间也就没有意义,纵使它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世事的变迁。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说的是漫天血色里的东华,跨过的却是整个洪荒。数不清洪荒里多少风流人物作了古、多少娇媚红颜化了泥,昨日尚且浊酒一壶对月酌,今日却是杯残炙冷楼已空。花开花落皆当时,云聚云散终有因。心中的磋磨固然有,再坚硬的外壳都还护着柔软的内里,不过是时间久了,经的次数多了,东华便也将之作了平常,不必跟人提起,甚或不必提醒自己记起。

终于可以止战后的一日,东华拿起了佛理。

书中讲,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中有九百生灭。又说,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豫,二十罗豫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昼夜。

东华想,何须将那时间细细分了大小不下十种?不过是时间而已,叫什么刹那、须臾、一瞬、弹指,总还是一样过!这约莫是从那凡世来的,只因凡世寿数短促,须臾而逝,不将之缜密地划出不同来,不足以警醒众人珍惜。

而今隔了时间的长河回望,从万千年沧海桑田中走过来的仙,与凡世中辗转浮沉的人,究竟有甚分别?只是将凡世的年岁作了昼夜、将昼夜作了须臾。拿高高供在九重天上的神仙,与凡世里所谓蚍蜉与夏虫并论,亦无甚不妥,后者虽则渺小,然六合之外,冥冥之中,大道岂能尽现,焉知自己不是那另一种的蚍蜉与夏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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