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掩饰眼中深沉的迷恋,莉齐被他看得脸热, 情不自禁地想要扭过头,但她骨子里的那股劲儿迫使她扬起头,迎上他露骨的目光:“你确实该爱我。”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怔了怔,轻笑了一下, 朝她伸出一只手:“跟我来。”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了强烈的危险,脑中警铃大作。当人遇到危险时,这警铃便会响起来。这是人类进化出来的本能,帮先祖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但也有一些人听到警铃, 会更为振奋地迎接挑战。
莉齐就是后者。
她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强作镇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从石壁上取下一盏提灯,牵着她,朝黑暗深处走去。
“我没有姓氏, 也没有国籍,出生在鲁昂附近的一个小镇, 父亲是砖瓦匠, 拒绝与我相认,母亲为了不看我的脸,送了我第一副面具。
“很小的时候, 我就跟着马戏班四处巡演, 班主让我扮演‘恶魔之子’, 让我突然出现在观众席上惊吓观众。”他嘲讽地说, “有趣的是,十多年过去,我又碰到了一个马戏团,他们仍然让我扮演‘恶魔之子’。”
莉齐安慰地亲了一下他的手。
他也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背。他的气息比她要炙热太多,烫得她的手指一阵钝麻。
“我在三教九流中长大,”他继续说道,“身边全是赌棍、诈骗犯、投机商和奴隶贩子。他们什么钱都赚,‘淘金热’那会儿,他们甚至会专门蹲伏在河边,等淘金客淘到金子,兴奋得大吼大叫时,冲上去一枪崩了对方。”
“啊,我爸爸好像也是投机商……”
“投机商也分三六九等,”他说,“囤积货物,择期倒卖,在我看来不算投机商,只是比普通人更精明,更舍得面子罢了。真正的投机商做生意都不择手段,冷血无情,专门把水货卖给无力申诉的孤儿寡母,然后把一部分钱拿去放贷,收十分利,一个月后若是还不上,就拍卖债务人的抵押品,或是收走他们的房屋。”
“十分利!”莉齐惊呼一声,“谁会去借这种钱?”
“很多。平民、贵族、妓-女、破产商人、沿街乞讨的内战老兵。他们有的是为了解决冻馁之虞,有的是为了保住浮华铺张的场面。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投机商只需要在他们面前晃一晃钱袋,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咬钩。”
“你……借过这种钱?”
“我替别人收过债。”他顿了顿,“这是一门罪孽深重的职业。”
“噢,别去想了,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他粗鲁地打断她,像是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强制她看清上面搏动的花纹似的,“那曾是我谋生的职业,也是我的罪业。我是投机商们最喜欢的收债人,因为我收债的时候,不用动手,也不用恐吓,只需要摘下面具,债务人就会把所有钱都交出来。”
莉齐心想,所以他只是一个收债的,这算什么罪业呢?她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这是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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