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周遭已经很久没有帝都纷扰的人声,我试探着撩开帘子,冰冷风雪登时猛力灌入。入眼景致从人声鼎沸的截到变作连绵的雪地与山脉,地下路开始崎岖不平起来,离官道也越来越远。
车夫楼熙笼着一件鹤羽大麾,脑勺后只系一条紫色锦缎齐脑勺绾住漆发,长腿耷拉在座边一晃一晃,半分正经也无。下巴尖细,从我这方看去,倒是个弧度美好,即使穿得厚重,冰天雪地中也让人觉得气度甚是高华,平日到真是没看出。
兴许是错觉罢,他面上懒散表情同从前带我玩耍时的阿玉有两分神似。
我拉回帘子,回头却撞上桑问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他全身裹在一条雪白皮毛的狐裘里,偶尔咳嗽两声,如今近处瞧来,果然发觉桑问眼下泛青,唇际有紫,是身带顽疾之兆。
他唇角勾笑,白公子似乎对阿熙很有兴致。
我眯眼轻笑,小生只是想瞅瞅贵公子当个赶车马夫,或者骡夫,会如何有趣。
桑问饶有兴致,我却收回目光,耷拉下眼皮,朝桑问摊开双手,不过世子看上去十分称职,小生左瞅右瞧,还未寻到任何有趣之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改穴的银针现今在身子里已经如同自身根骨一般,与我融为一体。
自上回得知自己掌纹事故后,我便一直形貌多变,今日又特地微微立了眉峰,这样便显得精神足许多,显得本秀才对此番踏青还是极其郑重,并非平素老不正经。
可我还是怎么也瞧不惯桑问那张脸面,还有他笑容既柔和又灿烂。
白公子眉头紧蹙,似乎有伤神之事?桑问拈着香,用手扇了扇,那股子清浅药香扑鼻而来,舒扩心神,他继续道,这是宁神的线香,白公子已经知道我这身子不大管事,所以还是时刻提防着什么时候便死了的好。
我抬头哈了一声,拎起边上一直悉心煨好的药罐,取了汤盏细细盛了半碗递过去给桑问,喏,世子叮嘱,一定要让你把它尽数喝完了。
好苦。桑问皱起眉头不乐意伸手来接,我叹了口气,这药从早晨才出厨的热汤,到上马车也一直在煨,文火熬煮不停,最初飘出的香气倒是馨然好闻。
现下少了一半的药汁倒出来,才发觉这半盏褐色汤液浓稠得很,甚至连其间苦意也能让人嗅得明明白白。
车厢里空间甚大,能容下我与桑问,加上二人中间的小几与暖炉,还有我们侧边的煨药炉子,与置衣置书的长柜。
我想了想,自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并着药盏一起轻轻置在桑问面前案几上,桑公子,这个也给你。。
我心中盘算,楼熙用骡子替了马匹,定然也考虑过马匹行路快却颠簸,骡子虽慢却平缓,不让桑问受那些个罪。呵,楼二世子娇生惯养,难得心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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