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一反常态地、许下近乎誓言的承诺,一道无意间随手布下的陷阱,唯独等待那些自作多情的猎物。
他们对此心照不宣:她的许诺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出于愧疚。
倘使存在一种关系长久恒定得足以跨越人类平均寿数的大半颠沛流离和未知命运,那一定只有此一类的关系——
有情只当无情,倾心扮作无心。
多么煎熬的动人的焰火,恋心如焚。
可即便如此,难道就不身在天堂之中么。
这一年的初雪覆盖银杏枝头时,秦淮正在窗边翻阅一本竖版繁体专着的末章,不知出于什么妨碍,作者先是用洋洋洒洒、晦涩冗长的叁百多页蝇头小字郑重公示他不容动摇的铁一般的论据和金子般的学术创新,临到头了却只肯花几百字流水账式作文为此心血画下蛇尾。
扉页上排版稀疏、言之无物的寥寥数语以外,留白空明。竟似在书册里也下了场纵情恣肆的大雪。
她合起书,向远山眺望,疲于思索的神经和过度使用的双眼落在那座寺院飞翘的积雪的银色屋檐上,像只敏捷的隐着身儿的白鹄鸟。
在Z城,秋天和春天沆瀣一气,有差不多的糟糕德行。我那射手座的、混血的情人,颇为失礼,擅长不辞而别,精通不告而终。
冬天,冬天不一样。从柏林来的老派绅士,只穿黑色燕尾服,深情款款、优柔寡断。一双保守主义的阴翳的灰眸子,长长的眼睫投下飞蛾振翅时摇曳不定的哀伤灯影,他用一整个季节培育一支玫瑰。
然后交付你一颗湿冷的、结霜的心脏。
它跳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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