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薮的话音落下。枣红色的手套镀了一层白烟般的光,殷红的嘴唇勾起了个妩媚的弧度,细细描绘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挑起又沉沉落下。
林家到了。
雪白床铺上睡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像是一具被水润泽的玉石孩童。澈静的灯线在空中时时搏动,震荡出仿佛是了无生命空壳上微弱却不休的生机力。不甚沉闷的光下之暗化成了阻挡他面容的细纱,朦朦胧胧让人瞧不真切。
那个时候的席远,想到的是精编竹丝斗笠上的阴凉——细雨敲来击去,丝丝缕缕,刺着心,似端丽之花绽开,芯蕊是雨后蝉鸣。虫叫,花影,一声连一声,一簇接一簇。
席远原先以为的呆笨小胖子变成了个懒懒散散的小精灵。
“您好。”聪明绝顶的林琉磨磨蹭蹭醒来了,率先打了声礼貌的招呼。
林媛薮了解她的弟弟,知道他快要醒来,叫席远先来见他,想着同岁的少年,话可能多一点。
事实上,席远也就只说了一句您好,便站在一旁看林琉闭眼又睁眼。或许林琉想与他做起捉迷藏的游戏,因为他见林琉眨闭十几次眼睛后,貌似遗憾地嘟囔一句怎么还没有消失。
一会,林琉古怪地皱了皱眉头,咕咕嘟嘟地叨念了几句像是抱怨的话,听不清楚,率性天真的韵律冲淡了话语本身的表意性。
席远不由走了半步,显露轻微讶异的表情,更细致地观望起了还在磨蹭的林琉。
等了几分钟,林琉大叫一声,伸出两条胳膊,看起来是快要起床了。
“哇。”
席远心一松,可却见他苍白的胳膊一甩,咻地一抓,把床边放着的一颗皮球大的透明圆球抱在了怀里。
啪嗒。
圆球是灯,发着黄光的灯,就像正午的太阳一样,刺激着人眼。
也确实是太阳。
林琉憨憨一笑,捧着圆球贴近他睡得红通通的脸蛋上,闭着眼蹭着灯,轻声说:“俺的大太阳。”
席远听了微皱了皱眉头,哭笑不得地轻咳了一声。
“很抱歉,我应该早点醒来的,”完全醒来的林琉一看席远,便知道来了位陌生的客人。道歉完,他懊恼地拍了拍润湿的额头,吹了吹飞到天上的头发,瞪大双眼说:“要是傻大姐的婚事被我睡进肚子里了,她会捏爆我的脑袋的。您可要少说点话。”
席远没有回复他。他正琢磨着带着呆憨、精明的个性的林琉,对冲到耳边的这一番话心不在焉地任其漫漫飘到天外了。
“我可能更抱歉了。”林琉抖抖脑后压塌的背帽,猝然挤出个稀奇古怪的笑,两条胳膊在席远眼前甩啊甩,轻飘飘地说:“我睡的没有力气了。您懂我的意思,年轻的小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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